目 录
《冥报记》三卷,记事五十三则,唐吏部尚书唐临撰,收于《大正藏》第五十一册及《卍续藏经》第一四九册。
《冥报记》也见录于《法苑珠林》卷一百,但作二卷,说:“皇朝永徽年内撰。”考《冥报记》卷上第三则“唐绛州大德沙门僧彻”中有:“僧彻专以劝善为务,而自修禅业,远近崇敬如父焉。永徽二年正月忽嘱累徒众,自言将死。……至今三岁”之语,可知此书应撰于永徽五年(公元655年)。
《冥报记》卷首有作者自序,略述此书的撰述缘由;说明“凡有生命者皆有识,有识则有行,有行则随行之善恶而受报,此乃物之常理,无所可疑”。并举“晋之谢敷,宋之傅亮、张演,齐之陆杲等,均录有《观世音应验记》,及齐之萧子良作《宣验记》、王琰作《冥祥记》等,皆为善恶报应之实例,证明因果不昧,善恶有报,以劝戒未来,使闻者深心感悟”。作者既慕其高旨,也想劝人,因此录其所见所闻,集为《冥报记》一书,并说:“言不饰文,事专扬确,庶后人见者,能留意焉。”可知作者目的,在于引证因果报应的事实,以警惕世人。
《冥报记》共收录各种善恶报应的事迹五十三则,所记多系南北朝末期至唐间之事,其中属于北齐、梁、陈和后魏(北魏)的仅七则,其余均属隋代和唐初。每则不立标题,编次不以时间先后为序,也不以类别相区分,故无定例可循。每则之末都有小注,说明所见所闻的根据,以证明“事专扬确”。
另外,据《法苑珠林》卷一百所载,于龙朔(661—663)年间,中山郎余令(字符休)曾撰《冥报拾遗》二卷,以补唐临之书。原书已佚,有片段辑存于《太平广记》卷一百九、卷一百十六、卷一百二十一等之中。
本书及同类之《见闻录》《现果随录》《六道轮回录》《幽冥问答录》等都是引证善恶报应、三世因果、六道轮回之实例,充分显示“人死不灭,尚有轮回”,其神识(民间称为“灵魂”)随生前善恶之业,再度受六道轮回之报。而人生大多是恶多善少,一旦命终,必入恶道,是故佛言:“人身难得”;虽有持五戒、修十善,报生天道、人间,但毕竟稀少。何况天人寿终,难免堕落;人生百岁,依然老死。更何况三世无量,六道循环,生死不绝,轮回无穷。因此,与其在此界受六道循环、生死无量之果报,何如往生永恒不灭、自在安乐之净土。临终往生净土比来生作人还容易,净土只要念佛必定往生,而作人若无五戒则无希望,是故印光大师说:
来生作人,比临终往生(净土)还难;
不生西方,必堕恶道。
又说:轮回未出,危险太大。
善导大师说:
诸佛出世,种种方便,劝化众生者,不欲直令制恶修福受人天乐也;
人天之乐,犹如电光,须臾即舍,还入三恶,长时受苦。
为此因缘,但劝即令求生净土,向无上菩提。
因此,人生便有一件不可苟且、不可妥协的“人生之目的”,即是有生之年,信受弥陀救度、愿生弥陀净土、专称弥陀佛名,永离六道生死轮回,与弥陀同证无量光寿,得安乐自在无碍身心;然后倒驾慈航,广度还在六道沉沦的芸芸苦恼众生。如善导大师言:
归去来, 魔乡不可停,
旷劫来流转,六道尽皆经,
到处无余乐,唯闻愁叹声,
毕此生平后,入彼涅槃城。
又说:
誓到弥陀赡养界,还来秽国度人天;
愿我慈悲无际限,长时长劫报慈恩。
释慧净 谨识
佛历二五四八年(公元2004年)六月廿六日
《冥报记》是唐朝刑部尚书唐临(601—660)所作的一部以因果报应为主题的纪实性笔记体著作。
因果报应本属寻常真理,时亘三世,处遍十方,善恶巨细、美丑贤愚、世出世间、在在处处皆不出此理,可以说一切事相,莫不是因果至理的展现,一切众生,莫不拘于因果之一张巨网之中。只是人道凡夫肉眼障蔽,“多习因而忘果,疑耳而信目,是以闻说后报,则若存若亡,见有效验,则惊嗟信服。”故而从古至今有识之辈,为使世人皆能信服此理,故采集极有“效验”典型之案例编撰成书,传世以证明因果不谬。
作者作此书的初衷,正如其在序文中所说:“所以征明善恶,劝戒将来,使闻之者,深心感悟。”书中共收集了53则公案,其中有些是当事人口述,有些是他人转述。每则公案都详细记述了当事人的姓名和身份,有的还记录了他们的官位以及记录的途径、环境和场景,作者有意借此强调每则公案的真实性、确凿性,并方便时人乃至后人,详细考查这些历史材料的来源,可谓煞费苦心。
本书作者唐临,字本德,京兆长安(今陕西西安)人。武德初年,隐太子李建成讨伐王世充,唐临因建言献策,被太子请去担任直典书坊,并授予右卫率府铠曹参军的官衔。太子被废后,唐临先后出任万泉丞、侍御史、治书侍御史、黄门侍郎、检校吏部侍郎、大理卿、御史大夫、银青光禄大夫、守刑部尚书、上轻车都尉,曾参与撰写《唐律疏议》。后历任兵部、度支、吏部三尚书。显庆四年,因反对立武则天为皇后被贬为潮州刺史,当年过世。终年六十岁。
唐临一生所历官职非常多,正是其一生丰富之阅历、广泛之交游、极广之人脉,为其记录这些眼见耳闻之因果报应案例创造了极其优越的条件。
唐临本人的修养极高。《旧唐书·唐临传》中记载说“唐临俭薄寡欲”“宽于待物”,并举事例说,一次,他去一个地方吊丧,让家僮回家取白衫,结果家僮错拿了别的衣服,到了门口恐惧万分不敢进门,唐临发现后,召家僮进门说:“今天感觉身体气逆,不适合哀泣,原来让你去取白衫,现在不必去了。”其为人宽厚仁恕至此。唐临早期曾为万泉县令的下属官员。县监狱里关押着十几个囚犯,都是因为没缴租税而被关押的。当时恰好赶上了晚春时节,雨水及时,正是耕种的时候。唐临禀报县令:“囚犯也有妻子和儿女,不劳作怎么让他们生活,请求大人把他们放出来。”县令害怕他们被放出后逃跑,不允许。唐临说:“大人如果有所担心怀疑,若出了事情,我一个人承担全部罪名。”县令还是畏惧,于是自己请假回乡。唐临将囚犯全都召集起来让他们回家耕种,并且和他们约定:春种结束,都要回到监狱里去。囚犯们感激唐临的恩情,到春种结束时全部集中在县的监狱里了,唐临也因为这件事而名载千古。
唐家祖上高宦辈出,世代为官清廉端方。据史籍载,唐临外祖父为隋朝重臣高颎,史传记载他笃信佛法,“退朝之后,唯斋居读佛经”,这对于唐临之母亲、舅舅以及他本人学佛之影响可以推知。且唐家世好风雅,多禀文才,这样的家境对唐临的人格修养和文学造诣起到了积极的影响。按《旧唐书·唐临传》说:“《冥报记》撰成后,大行于时。”究其原因,不仅是唐代上至天子下至庶人普遍而热烈的佛教信仰环境,还由于此书中记录的相关人物多数是当其时代之名人,这些人,多于史书中可找到身影。此书不惟对当时民众有非常大的劝化力量,且对后世影响深远。此书问世不久,同时代就出现了续作——郎余令的《冥报拾遗》。稍后,释道世即在编撰大型佛教类书《法苑珠林》时多处征引《冥报记》中的内容。再往后,宋朝的《三宝感应要略录》以及《太平广记》等书亦有征引。近世日本的《大正藏》则全文收入五十一册,分入为佛教史学中的专门史范围。只可惜,宋以后,此书失传,仅借佛教典籍、类书、小说集等的引载流传于世。好在早于唐朝,留学中国的日本僧人即将此书传抄到日本,才得以保全和回流。
《冥报记》一书不惟在佛教界广传,且于世俗之文学领域亦有深刻之影响。虽然唐临说自己撰书时“具陈所受,及闻见由缘,言不饰文,事专扬确”,但其朴实无华的平铺直叙中仍难掩其生动鲜活,描画精微、简炼畅达的文学底蕴,加之这些公案本身跌宕起伏之情节,以至于从唐朝诗人顾况始,即不断有人将其归为传奇小说。“新旧唐书”以及《宋史》皆将其归入史部“杂传记”类和子部“小说类”。即使是今人在研究中古小说源流的梳理过程中,本书也是绕不过的一本重要著作;日本文学里有一体裁称为“说话文学”,《冥报记》给予日本说话文学的影响是非常巨大的。著名的《今昔物语集》即典型的受此书影响下创作的经典作品。能流入异国并在佛教界、文学界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大概也是作者唐临始料未及的。不过,需要提醒读者的是,尽管此书文学价值极高,但作为一个佛教徒,切不可将其做为一本小说来读,否则真枉费了一千三百年前作者的一番苦心了。
唐临创作此书的时代正是唐高宗的时代,此时正是佛教发展的黄金时代,各宗各派纷纷创立,民众佛教信仰淳厚,尤其是净土宗开宗祖师善导大师此时正于长安城中大弘法化,因果思想与念佛往生净土思想实为最易从上彻下渗入社会的每一个阶层的。知因果,畏惧地狱,方能生无后心,恳切求生净土;晓念佛,欣求极乐,方于严明震耸之因果事实面前整束身心,安心称名。以因果促念佛,以念佛导因果,诚如鸟之双翼,互相增上。
为了方便今人阅读此书,同沾教益,我们请上海的佛泪居士将此书译成了白话文,全书译文初稿于七八年前即告完成,惜乎一直无暇校润审定,近日经我们数人反复校润修改,方始定稿。然而,究实而言,此书内容其实涉及诸多文学、语言学、文字学乃至史地学的专业知识,倘要翻译得精准无误,雅致畅达,对我们来说诚然是个巨大挑战。故而读者若在阅读过程中发现错谬之处,愧请大众海涵,并指正告知。若读者能于阅读中,于因果之理“见有效验,惊嗟信服”,则我辈当额首称庆了!
净土宗编辑部
2016年5月
唐·吏部尚书唐临 撰
原文
夫含气有生,无不有识;有识而有行,随行善恶而受其报;如农夫之播植,随所植而收之。此物之常理,固无所可疑也。
上智达其本源,知而无见;下愚闇其踪迹,迷而不返;皆绝言也。中品之人,未能自达,随缘动见,逐见生疑;疑见多端,各怀异执;释典论其分别,凡有六十二见,邪倒于是乎生者也。
临在中人之后,幸而悟其万一。比见众人不信因果者,说见虽多,同谓善恶无报。无报之说,略有三种:一者“自然”:言故无因果,唯当任欲待事而已。二者“灭尽”:言死而身灭,识无所住;身识都尽,谁受苦乐?以无受故,知无因果。三者“无报”:言见今人有修道德,贫贱早死;或行凶恶,富贵灵长。以是事故,知无因果。
临窃谓儒书论善恶之报甚多:近者报于当时,中者报于累年之外,远者报于子孙之后。当时报者:若楚子吞蛭,痼疾皆愈;宋公不祷,妖星多退;淖齿凶逆,旋踵伏诛;赵高惑乱,俄而灭族之类是也。累年报者:如魏颗嫁妾,终以济师;孙叔埋蛇,竟享多福;汉鸩如意,苍狗成灾;齐杀彭生,立豕为祟之类是也。子孙报者:若弗父恭于三命,广宣尼之道;邓训岁活千人,遗和熹之庆;陈平阴计,自知无后;栾黡忲侈,盈被其殃之类是也。若乃虞舜以孝行登位,周文以仁贤受命,桀纣以残忍亡国,幽厉以淫纵祸终。三代功德,卜祚长久;秦皇骄暴,及子而灭。若斯之比,触类实繁;虽复大小有殊,亦皆善恶之验。但事涉王道,理关天命,常谈之际,非所宜言。
今之所录,盖直取其微细证验,冀以发起同类,贻告子孙,征于人鬼之间,若斯而已也。释氏说教,无非因果;因即是作,果即是报;无一法而非因,无一因而不报。然其说报,亦有三种:一者“现报”:谓于此身中作善恶业,即于此身而受报者,皆名现报。二者“生报”:谓此身作业,不即受之;随业善恶,生于诸道,皆名生报。三者“后报”:谓过去身作善恶业,能得果报,应多身受;是以现在作业,未便受报,或于后生受、或五生十生,方始受之,是皆名后报。于此三报,摄一切法,无所不尽。足令诸见,涣然大悟!
然今俗士,尚有惑之,多习因而忘果,疑耳而信目。是以闻说后报,则若存若亡;见有效验,则惊嗟信服。
昔晋高士谢敷、宋尚书令傅亮、太子中书舍人张演、齐司徒事中郎陆杲,或一时令望,或当代名家,并录《观世音应验记》;及齐竟陵王萧子良作《宣验记》、王琰作《冥祥记》,皆所以征明善恶、劝戒将来,实使闻者,深心感悟。临既慕其风旨,亦思以劝人,辄录所闻,集为此记。仍具陈所受,及闻见由缘;言不饰文,事专扬确。庶后人见者,能留意焉。
译文
秉承天地之气而生的万物,都有神识存在;有神识所以有业行,万物随着各自或善或恶的业因而承受相应果报。就像农夫播种种植,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是万物运行的永恒道理,本没有什么可疑惑的。
上根利智的人能够通达事物的本源,明白其中的道理而不带有私自的知见;下根愚昧者蒙蔽于表象,颠倒迷惑而不知道回头;因果的道理,上智之人无需言辞令知,下愚之人无有言辞可使晓谕。唯独中间这部分人,他们没办法通过自己的能力明了事物本源,于是根据个人遇缘不同而产生不同的知见,又由这些知见而产生疑惑。疑惑有很多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同看法。佛经中把这些不同的知见分为六十二种,邪倒的行为也就随着这些知见而产生了。
我的资质在中等之下,然而有幸悟得万中一二。那些不信因果的人,见解虽然各不相同,但都说善恶无报。无报的说法,简单分为三种:一是“自然”,认为没有因果,只凭自己的意愿处事。二是“灭尽”,认为人死身灭,神识无所依托,身体和神识都灭尽了,谁来受苦享乐呢?既然没有受体,那就没有因果。三是“无报”,持这种说法的人,看到身边有人勤道修德,却贫贱早死;有人行凶作恶,却富贵长寿。因为看到这样的状况,所以说没有因果存在。
我认为,儒家书籍中谈论善恶之报非常多:近报报在当时,中报报在多年之后,远报报在后代子孙。当时就报的:像楚子吞蛭,多年的疾病全部消除;宋景公念及苍生,荧惑之星退避三舍;淖齿犯上弑君,随即被杀;赵高惑乱政治,不久即被灭族之类的事例。多年以后受报的:像魏颗将父亲陪葬之妾改嫁,最终在战斗中得所嫁之妾父亲的帮助大败秦师;孙叔敖掩埋双头蛇,后来官拜令尹,享受多福;汉朝吕后用鸩酒毒死赵王如意,自己被狗咬伤致死;齐襄公杀死彭生替罪,多年后路遇野猪如人站立鸣叫的事例。报在子孙的:像弗父何恭从爵命,让位于弟,后世孙中有孔丘圣人出世;邓训监理漕运,上书皇帝,保全和救活服役之人数千,育有女儿和熹皇后这样的英杰;陈平擅用计谋,离间计、反间计均出自其手,自己知道这样会折损阴命,殃及后代;栾黶强悍霸道,几乎得罪当时所有家族,其子栾盈随其遭殃的事例。虞舜以孝行闻名得尧帝禅让,周文王广施仁政,诸侯多归,受命而代殷,夏桀和商纣因为残忍而亡国,周幽王、周厉王因纵欲而国破。夏商周三代施行仁德之政,国祚长久,秦始皇骄横暴戾,及其子秦二世而灭国。史上诸如此类之事实在是很多,虽然事情有大小的区别,但都是对善恶报应道理的检验和证明。但事情涉及王道,道理关乎天命,不适用于平时谈论。
这本书中所录的事例,选取的都是平常人事的细微验证,只希望能够以此启发自省同类之人,传留子孙,征验证明于人鬼之间。佛教的道理虽多,但结归起来无非因果,因就是造作业因,果就是果报。没有一件事情的发生是没有业因的,也没有一个业因不产生果报。然而说到“果报”,也有三种:一是“现报”,即今生此身所作善恶业由此身现生受报的叫作现报。二是“生报”,即今生此身所作的善恶业不会马上受报,随着业力的善恶牵引在来生投生于六道而受报的叫做生报。三是“后报”,即过去身所作的善恶业因,所应得到的果报是转生多世逐一受报,所以现在造业没有立即受报,有的是第三生受报,有的是第五生、第十生才开始受报,这些都叫做后报。这三种果报,统摄了一切受报的情形无有遗漏。这足以让那些秉持各种善恶无报见解的人涣然大悟!
然而现今的世间之人,还有对此心存疑惑的,多是习惯了造作业因而忘记了将有果报,相信眼睛所见而怀疑耳朵所听。所以当听说后报的事情时,心中则认为可能有也可能没有,信根不定;而当看见有证验的事实时,则惊叹信服。
往昔晋代高士谢敷、南朝宋尚书令傅亮、太子中书舍人张演、南北朝齐司徒事中郎陆杲,这些人当中,有的在当时是名声美德兼备之才,有的是当代的名家,他们都曾录有《观音应验记》,到齐竟陵王萧子良作《宣验记》、王琰作《冥祥记》,这些都是阐明善恶报应原理、劝戒后世之人的著作,着实能够使听说这些事例的人心生触动,发起深切的感悟。我既仰慕前人的风骨旨趣,也思索如何劝戒来人,所以就把我所听说的事例集结为此《冥报记》。书中内容都是平铺直叙所受果报的事实以及听到的遭受果报的业因,所述文辞不加太多文饰,专注于记录的确切详明。但愿后世见此书之人能够留意因果之真理。
注释
①《论衡·福虚篇第二十》:楚惠王食寒菹而得蛭,因遂吞之,腹有疾而不能食。令尹问:“王安得此疾也?”王曰:“我食寒菹而得蛭,念谴之而不行其罪乎?是废法而威不立也,非所以使国人闻之也。谴而行诛乎?则庖厨监食者法皆当死,心又不忍也。吾恐左右见之也,因遂吞之。”令尹避席再拜而贺曰:“臣闻天道无亲,唯德是辅。王有仁德,天之所奉也,病不为伤。”是夕也,惠王之后而蛭出,及久患心腹之积皆愈。
②宋景公三十七年(前480年),荧惑守心,景公忧心大祸,问于太史兼司星官子韦,子韦说:可移于宰相或苍生。景公念及天下苍生,皆不同意,此时荧惑退避三舍。宋景公无子,取公孙周之子得为太子,在位48年而卒。
③楚顷襄王十五年(公元前284年)燕将乐毅破齐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东北),齐湣王逃亡。淖齿受楚顷襄王命率军救齐,被湣王任为齐相。后杀湣王,欲与燕分齐地,旋为齐人王孙贾所杀。
④赵高(?—前207年),嬴姓,赵氏。中国秦朝二世皇帝时丞相,著名宦官(一说并非宦官)。赵高本为秦国宗室远亲,入秦宫为宦官(一说赵高为“宦官”乃后世曲解),任中车府令,兼行符玺令事,“管事二十余年”。秦始皇死后,赵高发动沙丘政变,他与丞相李斯合谋伪造诏书,逼秦始皇长子扶苏自杀,另立始皇幼子胡亥为帝,是为秦二世,并自任郎中令。他在任职期间独揽大权,结党营私,征役更加繁重,行政更加苛暴。公元前208年又设计害死李斯,继之为秦朝丞相。第三年他迫秦二世自杀,另立子婴为秦王。不久被子婴设计杀掉,诛夷三族。
⑤春秋晋大夫魏武子临死命其子魏颗以妾殉葬。 颗不从命而嫁妾。后颗与秦力士杜回战,见一老人结草使回仆地,遂获之。颗夜梦老人曰:“余,而所嫁妇人之父也。”(《左传·宣公十五年》)
⑥孙叔敖为婴儿之时,见两头蛇,杀而埋之。归而泣。母问其故,叔敖对曰:“闻见两头之蛇者必死,向者吾见之,恐去母而死也。”其母曰:“蛇今何在?”曰:“恐他人又见,杀而埋之矣。”其母曰:“吾闻有阴德者,天报之福,汝不死也。”及长,为楚令尹,未治国而国人信其仁也。《刘向·新序·杂事一》
⑦汉·王充《论衡》:高皇帝以赵王如意为似我而欲立之,吕后恚恨,后鸩杀赵王。其后,吕后出,见苍犬,噬其左腋。怪而卜之,赵王如意为祟,遂病腋伤,不愈而死。
⑧《史记·齐太公世家》载:“鲁夫人者,襄公女弟也,自釐公时嫁为鲁桓公妇,及桓公来而襄公复通焉。鲁桓公知之,怒夫人,夫人以告齐襄公。齐襄公与鲁君饮,醉之,使力士彭生抱上鲁君车,因拉杀鲁桓公,桓公下车则死矣。鲁人以为让,而齐襄公杀彭生以谢鲁。”《左传·庄公八年》载:“冬十二月,齐侯游于姑棼,遂田于贝丘。见大豕,从者曰:‘公子彭生也。’公怒曰:‘彭生敢见!’射之,豕人立而啼。公惧,坠于车,伤足,丧屦。”公孙无知等人乘机率人袭击襄公,于是襄公被杀。
⑨《容斋随笔·卷二》:平尝曰:“我多阴谋,道家之所禁。吾世即废矣,以吾多阴祸也。”平传国至曾孙,而以罪绝,如其言。
⑩这本书实际由三人所写的三部分组成:一是六朝刘宋时期的尚书令傅亮追记的《观世音应验记》七条(最早的《观世音应验记》是由东晋的谢敷写的,他送了一本给傅亮的父亲傅瑗。后因遭孙恩之乱,原本丢失,傅亮凭记忆追记了其中的这七条)。二是刘宋张演写的《续观世音应验记》。三是南齐时代的陆杲所写的《系观世音应验记》。
原文
隋京师大德沙门释信行,本相州法藏寺僧。初,其母无子,久以为忧,有沙门过之,劝念观世音菩萨。母日夜祈念,顷之,有娠,生信行。
幼而聪慧,博学经论,识达过人。以为佛所说经,务于济度;或随根性,指人示道;或逐时宜,因事判法。今去圣久远,根时亦异;若以下人修行上法,法不当根,容能错倒。乃钞集经论,参验人法所当学者,为三十六卷,名曰《人集录》。
开皇初,左仆射齐公闻其盛名,奏文帝,征诣京师,住公所造“真寂寺”。信行又据经律,录出《三阶法》四卷,其大旨劝人普敬,认恶本,观佛性,当病授药,顿教一乘。自弘天下,勇猛精进之士皆宗之。
信行常头陀乞食,六时礼拜,劳力定心,空形实智而已。每坐禅说法,常见青衣童子四人,持花立侍。尝与徒众,在堂中坐禅,众人忽闻奇香,光照堂内;相与怪异,谘问信行,信行令问弟子僧邕、慧如,邕曰:“向见化佛从空中来,至禅师前,摩顶授记。”如云:“亦摩邕顶授记,余状与邕说同。”
后邕与其徒众隐太白山。一日,谓众僧曰:“当与师等还京。”众敬邕,皆从之,即下山;夜宿武功,未明便发,谓众曰:“师等努力,今暝必须入城。”日没,至漕上,闻鼓音,叹曰:“城门闭矣!”遂宿于逆旅。至昏时,悲泣曰:“无所及矣!”众问其故,不答。明早入城,至真寂寺,而信行昨夜昏时气绝。寺僧怪问邕来,答曰:“在山遥见多人,持香花幡盖,从西来入开远门,向真寂寺。邕疑禅师欲去,故来也。昨夜昏时,见禅师导从西去,顾与邕别,故知不及也。”
初,京城诸师有疑信行法者,至是相与议:“据《付法藏经》,若人通耳,过去闻正法故。”于是共观信行头骨,两耳正通;乃皆惭悔信服。初,信行徒众居京城五寺,后虽浸广,今犹号“五禅师”。(老僧及临舅说云尔。)
译文
隋朝京城有一位叫释信行的高僧,原来是相州法藏寺僧人。在未出生之前,他的母亲因为没有子女,整日忧愁。有一天,一位僧人路过她家,劝她念观世音菩萨。信行的母亲于是日夜称念南无观世音菩萨圣号,不久,就有了身孕,后来生了信行。
信行从小聪明,博学经论,见识超过一般人。他认为佛所说的一切经典,目的是在帮助众生脱离生死轮回;或者根据众生的根性,指示其修行的道路;或者根据时代的特点,判属其适应的法门。现在离佛在世的时代已经很久远了,人的根性以及所处的时代修学环境与佛在世时都不一样,如果要下根人去修学上根人的法门,这样法门与根性不相应,就会错误颠倒,难以成就。于是信行由佛教诸经论中,考察不同根性的众生所能够修学的法门,摘录有关经训,集成三十六卷,题名为《人集录》。
隋朝开皇初年,左仆射齐公听到信行法师的盛名,上奏隋文帝,下旨召他进京城,住在齐公建造的“真寂寺”。信行法师又从佛教经律中录出《三阶法》四卷。《三阶法》主要内容是劝人平等恭敬一切人事物,体认自身根机之恶劣,观察众生皆具光明佛性,如同应病与药一样,根据众生的毛病、习气,授与相应的修持法门,使大家快速觉悟成佛。《三阶法》传遍全国,勇猛精进的学佛人士都依照《三阶法》而修学。
信行法师修持苦行,日夜礼佛,外劳其身,内定其心,以此放下对形体的执着,只求真实的智慧。每当坐禅或讲经说法的时候,常常看到四个青衣童子,持花侍候在旁边。一次信行法师与徒弟们在堂中坐禅,大家忽然闻到奇异的香味,光照禅堂;大家感到很奇怪,便向信行法师请教原因,法师叫他们问弟子僧邕和慧如。僧邕说:“刚才看见化佛从空中进来,到禅师前,用手摩禅师的头顶,预告禅师成佛之时日。”慧如又接着说:“化佛也摩僧邕的头顶,预告他将来成佛。其他的就如同僧邕所说的一样。”
后来僧邕与他的徒弟们隐居在太白山修行。一天,他对大家说:“请大家跟我一道回京城一趟。”大家都很尊重僧邕,全都听从他的安排立即下山;晚上住在武功,天未亮就出发。僧邕对大家说:“大家要加紧赶路,今晚必须进城。”太阳下山的时候,他们到达护城河边,听到鼓声,僧邕叹息说:“城门已经关闭!”于是,他们找了一家旅馆住下。到天黑时分,僧邕悲泣地说:“来不及了!”大家问原因,他不答。第二天早上进城,来到真寂寺,信行法师昨夜已经圆寂了。寺里的僧人感到很奇怪,问僧邕为什么回来。僧邕回答说:“我在太白山上远远看见很多人,手持香花、幢幡、宝盖,从西边过来进入开远门,走向真寂寺。我怀疑禅师要走了,所以赶到。昨夜看见禅师跟随他们向西方去了,还回头与我告别,所以知道来不及了。”
当初,京城众多法师当中有人怀疑信行法师的修学方法,这时候就互相议论:“根据《付法藏经》记载,如果一个人两耳相通,那是因为他过去曾听闻过正法的缘故。”于是他们一同来看信行法师的头骨,只见法师两耳完全相通,大家顿生惭愧、后悔之心,转而信服信行法师。因为当初跟随信行法师修行的人主要聚集在京城五座寺院里,所以,虽然后来信众增多,遍布各地,但直到现在人们仍然称信行法师为“五禅师”。(以上是一位老和尚和我舅舅讲述的。)
原文
京城真寂寺沙门慧如,少精勤苦行,师事信行;信行亡后,奉遵其法。
隋大业中,因坐禅修定,遂七日不动,众皆叹异之,以为入三昧也;既而慧如开目,涕泣交流,僧众怪问之,答曰:“火烧脚痛!待视疮毕,乃说。”众愈怪问,慧如曰:“被阎罗王请,行道七日满,王问:‘须见先亡知识不?’如答曰:‘欲见二人。’王即遣唤一人,唯见龟来,舐慧如足,目中泪出而去。更一人者,云:‘罪重不可唤。’令就见之,使者引慧如至狱门,门闭甚固,使者唤守者,有人应声,使者语慧如:‘师急避道,莫当门立!’如始避而门开,大火从门流出,如锻铁者;一星迸着如脚,如以被拂之。举目视门,门已闭讫,竟不得相见。王施绢三十匹,固辞不许,云已遣送后房。”众僧争往后房视之,则绢在床矣!其脚烧疮,大如钱,百余日乃愈。武德初卒真寂寺,即今化度寺是也。(此寺,临外祖齐公所立。常所游观,每闻舅氏说云尔。)(《法苑珠林》卷六十五、《法华传记》卷三)
译文
隋朝京城长安真寂寺有位出家人,名慧如,年少时精进勤奋地修行,师承信行法师。信行法师圆寂后,慧如仍然奉行师父的教诲。
大业年间,慧如坐禅修定,端坐七天,巍然不动,大家都十分赞叹诧异,认为他入了三昧。不久慧如睁开眼睛,泪流满面。在场僧人都好奇地问他,回答说:“火烧得我脚好痛!等我看完了脚上的烧疮之后再说。”大家更好奇地追问,慧如说:“我被阎罗王请去了,行道满七日,阎王问我:‘是否想见一下先前亡故的熟人?’我回答说‘想见两个人。’阎王就派人去传唤第一个人,只见一只乌龟爬过来,舔了舔我的脚,流着泪离开了。至于另一个人,则回话说:‘他的罪业很重不能传唤。’请到现场去见面,于是使者便带我来到了地狱门前。门关得很牢固,使者叫守门人,有人回应,使者对我说:‘师父赶快让开路,不要对着门站着!’我刚闪开,大门便开了!大火从门中喷出来,像加热过的铁一样;一个火星崩落到我的脚上,我用衣服将火星擦掉。等抬头看门时,门已经关上了,最后还是没能见到。阎王送我三十匹绢,我执意不收,阎王说已经派人送到后房了。”众僧人争相赶往后房去看,果然绢都放在床上了。慧如脚上的烧疮像铜钱那么大,百多天才痊愈。慧如于唐朝武德初年圆寂于真寂寺,也就是现在的化度寺。(这座寺院,是我的外祖父齐公所建,我常去游览,经常听舅舅家的人说起。)
原文
绛州大德沙门释僧彻,少而精练;于孤山西阿造立堂宇,多树林木,颇得山居形胜。
僧彻尝出行山间,土穴中见一癞病人,疮痍臭秽,从彻乞食;彻愍之,呼出与归,于精舍旁为造土穴,给衣食,教令诵《法华经》。此人不识文字,性又顽鄙,彻句句授之,殊费功力,然终不懈倦。此人诵经向半,便梦有人教之,自后稍聪悟;至得五六卷,渐觉疮愈。比诵一部毕,须眉复生,肥体如常,而能为疗疾。(临尝患肿,僧彻遣此人禁咒,有验;自说云然。)
后房仁裕为秦州刺史,表僧彻所立精舍为“陷泉寺”。初,此地无水,僧彻常远汲山下以自供。一朝,忽有陷,陷处泉出,故因以名陷泉寺也。
僧彻专以劝善为务,而自修禅业;远近崇敬如父焉。永徽二年正月,忽嘱累徒众,自言将死。既而,端坐绳床,闭目不动;其时天气晴朗,雨花如雪,香而不消。方二里许,树叶上皆有白色,如轻粉者;三日,乃复常色,而僧彻已终。至今三岁,独坐如故,亦不臭坏,唯目泪下云。(彻弟子实泰等,及州人并说云尔。)(《法苑珠林》卷九十五、《法华传记》卷五)
译文
山西绛州有位德行高尚的出家人,叫释僧彻,年少时精明练达;他在孤山西坡上建造寺院修行,四周种了很多树木,环境清幽。
有一次他在山间行走,见穴洞中有个患癞病的人,疮脓脏臭,向他乞食;僧彻很怜悯病人,带他回寺,并在寺旁为病人挖了一个穴洞,供他衣服食物,教他念《法华经》。病人不识字,秉性冥顽低劣,僧彻就一句一句地教他,虽然特别费劲费时,但始终不厌倦。这个病人诵经快到一半时,就觉得梦中有人教他,自此有点聪明领悟起来,学到五六卷时,觉得疮也逐渐痊愈。等诵完整部经时,胡须眉毛竟然重新长了出来,身体也恢复如常,还能为他人治病。(我曾患水肿,僧彻叫此人为我念诵咒语,很有效果; 以上的事便是他亲自对我说的。)
后来房仁裕当秦州刺史,将僧彻所建的寺院取名为“陷泉寺”。当初山上没有水,僧彻常常从山下汲水担上山饮用。一天,地表突然下限,凹陷的地方涌出泉水,所以取名“陷泉寺”。
僧彻总是劝人行善,自己参禅修行;远近的人们像长辈一样地尊敬他。永徽二年正月,他忽然嘱咐众徒弟们,说自己要圆寂了。然后,就在禅床上打坐,闭目不动;当时天气晴朗,天空中突然像下雪一样,降下许多美丽的鲜花,香气久久不散。周围方圆两里之内,树叶上都蒙上了一层白色的粉末;三天以后,才恢复原来的颜色,这时僧彻已圆寂了。到现在已过了三年,他仍然独坐禅床上,身体毫无腐坏发臭,只有双目流泪。(僧彻的弟子宝泰等及绛州人都是这样说的。)
原文
河东有练行尼,常诵《法华经》。访工书者一人,数倍酬直,特为净室,令写此经。一起一浴,燃香熏衣。仍于写经之室,凿壁通外,加一竹筒,令写经人每欲出息,辄遣含竹筒,吐气壁外。写经七卷,八年乃毕。供养严重,尽其恭敬。龙门僧法端,常集大众讲《法华经》,以此尼经本精定,遣人请之;尼固辞不与,法端责让之,尼不得已,乃自送付。法端等开读,唯见黄纸,了无文字;更开余卷,皆悉如此。法端等惭惧,即送还尼;尼悲泣受,以香水洗函,沐浴顶戴,绕佛行道,于七日七夜,不暂休息;既而开视,文字如故。(贞观二年,法端自向临说。当具说尼名字,临忘之,唯记其事云尔。)(《法苑珠林》卷三十六、《法华传记》卷八、《太平广记》卷百九)
译文
山西曾经有一位修炼戒行的比丘尼,常念诵《法华经》。她访求到一位擅长书法的人,给他高出一般人数倍的酬劳,并特别准备了一间清净的房间,请他抄写《法华经》。抄经人每次进入净室之前,必须沐浴,燃香熏衣,让身体洁净芳香。为了避免身体内呼出的浊气污染了净室,还在墙壁上凿孔,插入一支竹筒到室外,每当抄经人吐气时,就请他口含竹筒,把气吐到室外。《法华经》共七卷,历时八年才抄完。由此可见,比丘尼对经典的严谨供养,尽其所能地表达自己的恭敬之心。
龙门僧人法端,常召集大众讲《法华经》,因为比丘尼的经本精确严谨,所以派人向她请经;比丘尼推辞不肯,法端则坚持要请,比丘尼迫不得已,就亲自将《法华经》送去。当法端及众徒翻阅经本时,只见黄纸上空无一字;再往后翻,也都是这样。法端等人心生惭愧敬畏,立即把经本送还给比丘尼。她悲泣地收下,用香水洗涤装经的盒子,恭敬地沐浴更衣,绕佛行道,经七日七夜,不曾暂作休息;经过如此恭敬的行持之后,再展开经本时,又见文字如初。(唐朝贞观二年法端亲自对我说的,应该也有说到比丘尼的名字,但是我忘记了,只记得这件事。)
原文
蒲州仁寿寺僧释道悬,少聪慧、好学,为州里所崇敬。讲《涅槃》八十余遍,号为精熟。
贞观二年,崔义直任虞卿县,令人请悬讲经。初发题,悲泣谓众人曰:“去圣遥远,微言隐绝,庸愚所传,不足师范;但以信心归向,自当识悟。今之讲说,止于〈师子〉,时日既没,愿各在心。”既而讲至〈师子〉,一旦无疾而卒,道俗惊恸;义直身自徒跣,送之南山之阴。时十一月,土地冰冻,下尸于地,地即生花,如莲而小;头及手足,各有一花。义直奇之,令人夜守,守者疲睡,有人盗折其花;明旦视之,周身并有花出,总五百余茎,经七日乃萎干。(义直及道俗皆说云尔。)
译文
蒲州(今山西大同市)仁寿寺有位僧人释道悬,小时候就聪慧好学,受到地方人士的尊崇敬仰。他曾宣讲《涅槃经》八十多遍,可说是精透娴熟。
唐朝贞观二年,崔义直任虞卿县的地方长官,派人礼请释道悬讲经。才刚刚开始讲经题,就悲泣地对大家说:“远离佛在世的时代已经相当遥远,佛所说的微言大义已经隐没断绝,像我这样庸愚的人所传授的,不足以为各位所学习;但只要有信心皈依佛的教诲,自能通达了悟。这次讲经,只能讲到《师子品》,因为我在世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希望大家各自用心,立志发奋,勤求佛道。”后来讲到《涅槃经·师子品》时,有天早上突然无病无痛地走了,出家在家四众弟子既惊讶又悲恸;蒲州知县崔义直亲自赤足步行,护送法师到南山的北坡。当时是十一月的冬天,土地冰冻,埋葬之后,坟墓上竟长出了花朵,犹如莲花一样,但比莲花小一点。头和手脚的地方,各长出一朵,崔义直觉得非常惊奇,于是派人守夜。守夜人疲倦睡着时,有人偷摘了花朵;第二天早上一看,法师全身四周都长出了花朵,总共有五百多株,过了七天才枯萎。(义直和僧俗都是这样说的。)
原文
河东沙门释道英,少修禅行,以练心为本,不慎威仪。然而经律奥义,莫不一闻悬解;远近僧尼,争就请决,英辄报谓曰:“汝尚未疑,宜且思疑,疑成然后来问。”问者退而思疑,多因思自解而去。有思而不悟,重来问者,英为说其机要,皆喜悟而还。
尝与众人乘船黄河,中流船没,众人皆死;道俗望见英没,临河恸哭,是时冬末,河冰始泮,两岸犹坚,英乃水中出行至岸,穿冰而去;岸人敬喜,争欲解衣衣之,英曰:“体中尚热,勿覆衣也。”徐出而归,了无寒色;视其身体,如火炙处,其识者以为入定故也。
或时为人牧牛驾车,食蒜噉饭,或着俗衣,发长数寸。尝至仁寿寺,道悬敬安处之,日晚求食,悬谓曰:“上德虽无食相,岂不为息讥嫌。”英笑答曰:“悬公心方驰骛,不暂休一息;而空饥饿,何自苦也。”道悬叹服,贞观中卒。(法端及道俗皆说云尔。)
译文
山西河东有一位出家人,叫释道英,年少时就参禅修行,注重明心见性,不注重外在的威仪。然而对于经律中深奥的义理,只要听闻没有不能彻底明了的;远近出家求道的僧人和比丘尼,都慕名而来向道英法师请教疑难。道英却常对他们说:“你们还没有真的疑惑,应该对有疑惑的地方认真思惟,认真思惟之后还不能明白的再来问我。”问的人回去后,认真思考疑惑的地方,大部分都能自己解开疑惑;认真思考后还不明白再来问的,道英法师都能为他们解说其中的要义,大家都能明白欢喜地回去。
道英法师有一次与大家乘船渡黄河,船到河中沉没,船上的人都淹死了;岸上的僧俗两众亲眼看到道英法师沉到水中,以为法师也必死无疑,便都面对河流悲痛哭泣。当时正值冬末,河里的冰开始融化,但靠近岸边的还很坚硬,结果道英法师却从河中走出来,穿过冰层回到岸边;岸上的人非常惊喜,争着脱下身上的衣服给他穿,道英法师说:“我身体还是热的,不用加衣服。”说着慢慢走出人群回去了,一点都没有受冻的样子;看他的身体,红红的如火烤一般,有见识的人认为那是入定的原故。
道英法师有时给人牧牛驾车,有时吃大蒜,有时穿着俗家衣服,头发长到好几寸长。曾经有一次到仁寿寺时,道悬法师恭敬地安排他住下,晚上他向道悬要晚饭吃,道悬说:“你是有大道行的人,虽然心中没有吃与不吃的分别之相,但是你就不能为了避免世人讥嫌而过午不食吗?”道英法师笑着答道:“你心里的妄想杂念,一刻也不能停止,何必白白地忍受饥饿,让自己受苦呢。”道悬法师听了,非常佩服道英法师的修行。道英法师于唐朝贞观年间圆寂。(法端及知情的僧俗都是这么说的。)
原文
幽州沙门释智苑,精练有学识。隋大业中,发心造石经藏之,以备法灭。既而于幽州北山,凿岩为石室,即磨四壁而以写经;又取方石,别更磨写,藏诸室内;每一室满,即以石塞门,用铁锢之。
时隋炀帝幸涿郡,内史侍郎萧瑀,皇后之同母弟也,性笃信佛法,以其事白后,后施绢千匹、及余钱物,以助成之;瑀亦施绢五百匹。朝野闻之,争共舍施,故苑得遂其功。
苑尝以役匠既多,道俗奔凑,欲于岩前,造木佛堂,并食堂、寝屋,而念木瓦难办,恐分费经物,故未能起作。一夜,暴雨,雷电震山;明旦既晴,乃见山下,有大松柏数千株,为水所漂流,积道次。山东少林木,松柏尤稀。道俗惊骇,不知来处;推寻踪迹,远自西山,崩岸倒木,漂送来此。于是远近叹服,谓为神助。苑乃使匠择取其木,余皆分与邑里,邑里喜愧,而共助造堂宇,顷之毕成,皆如其志焉。苑所造石经已满七室,以贞观十三年卒,弟子犹继其功。(殿中丞相李玄契、大理丞采宣明等,皆为临说云尔。临以十九年,从车驾幽州,问乡人,亦同云尔;而以军事不得见。)(《法苑珠林》卷二十六、《太平广记》卷九十一)
译文
幽州有一位出家人,叫释智苑,精通佛法,修行很好,学识渊博。隋朝大业年间,发大心愿,要刻石经藏在山中,以防佛法灭绝于世。因此便在幽州北山的悬崖壁上开凿石室,磨平四壁,在壁上刻写经文;又取方形石板,磨平后刻经,存放在石室中;每装满一室,就用石头堵住洞门,并用镕铁填住隙缝。
当时隋炀帝正驾临涿县(河北省涿县),内史侍郎萧瑀是皇后的弟弟,深信佛法,于是把智苑刻石经的事向皇后禀告,皇后发心供养一千匹丝绢及财物用来资助智苑达成此事;萧瑀也发心供养五百匹丝绢。当时朝中官员及民间士绅听说,都争相施舍财物,助成智苑法师顺利完成这个大愿。
智苑法师因为刻经工匠众多,来往的僧俗不断,一度想在山崖石室的前面,建造木佛堂,连同斋堂、寮房等,但想到木料与砖瓦不易取得,又怕占用到刻经的经费,所以迟迟没有动工。一天夜里,忽然下起大雨,雷电交加,撼动山林。第二天早上天晴后,看到上千根粗大的松柏树,被洪水冲到山下,堆积在道路两旁。山的东面很少有树木,尤其是松柏类的更稀有。大家都感到惊讶,不知道这些树木来自何处,便顺着漂流的方向追寻,直到很远的西山。原来是西山山洪爆发,两岸崩塌,倒下的树木顺水漂流至此。于是当地的民众都非常赞叹,都说这是护法神的帮助。智苑便叫工匠从中挑选合适的木材,其余全部分给附近的乡亲。乡亲们十分高兴,都来帮助建造佛殿和斋堂,没多久就全部建成了,一一皆满智苑法师的心愿。贞观十三年,智苑法师圆寂了,他所刻的石经已经装满了七间石室,而他的弟子仍然继续着他的功业。(殿中丞相李玄契、大理丞相采宣明等,都对我说过这件事。我在贞观十九年,随皇上到幽州,问乡人,也都这么说。但因为有军务在身,未能亲自去看看。)
原文
东魏末,邺下人共入西山采银沙,出穴未毕而穴崩;有一人在后,为石塞门不得出,而无伤损,其穴崩处,有小穴不合,微见日光;此人自念终无生理,乃一心念佛。
其父闻子已压,无处求尸,家又贫窭,无以追福;乃持粗饭一钵,往诣僧寺,请一人斋,众僧多逐丰厚,莫肯为食;父持饭大哭,有一僧愍之,受请;食讫,为呪愿,因别去。是日,闻其子在穴中,忽于小穴明处见一沙门,从穴中入来,持一钵饭以授此人,食讫,便不复饥,唯端坐正念。
经十余年,齐文皇帝即位,于西山造凉殿,匠工除此崩石,乃见穴中人尚活;出之与归,父母惊喜,遂合家练行。(雍州司马卢承业为临说云,是著作郎降所传之。)
译文
东魏末年,邺下地方的人一起到西山的矿穴采掘银沙。采完后,在人还没有全部出来之时,洞穴忽然崩塌。最后面的一个人,由于石头堵住了门而出不来,好在没有受伤。洞穴崩塌的地方并没有完全堵死,还留了一点小缝隙,稍微能见到一点日光。这个人心想大概是没有生还的可能了,于是就一心念佛。
他的父亲听说儿子被巨石压在洞穴里,尸体又无法挖出来,非常悲伤。但家境穷困,没有能力为儿子做法事超度祈福,于是只能带了一钵粗饭到寺庙去,准备供养一位僧人。然而这些僧人都想得到丰厚的供养,没有人肯吃他的饭。可怜这位父亲拿着那钵饭哭了起来,这时有位僧人很怜悯他,就接受了他的供养。僧人吃完饭后,为这位父亲祈愿加持,随后就离开了。
就在这同一天,在洞穴中的儿子,忽然见到洞穴口缝隙处,进来了一位沙门。沙门拿了一钵饭叫他吃,他吃了之后肚子就不再饥饿,从此就一直端坐念佛。
过了十几年,齐文皇帝即位,要在西山造一座凉殿。于是石匠就到洞穴崩塌的地方去取这块巨石,巨石移走之后,才发现洞穴内有人,而且还活着。于是石匠就带他回家,他的父母惊喜异常,此后全家都学佛修行。(雍州司马卢承业告诉我的,是着作郎将军所传述的。)
原文
北齐时,有冀州人,从军伐梁;战败,见擒为奴。其父母在乡,不知音问,谓已死,为追福,造砖浮图。砖浮图成,设斋会,道俗数百人,方坐食,闻叩门声,主人父出视,见一僧,形容甚雅,谓主人曰:“乞斋食黍糜,可以布手巾裹之。”并乞鞋一两。主人请留住食,僧不肯,曰:“欲早去,不暇坐食也。”主人如其言,以新布裹糜,并鞋一两奉之,僧受而去。
是日斋时,主人子在江南泽中,为其主牧牛;忽见一僧手持糜一裹、及新鞋一两,至奴所,问曰:“亦思归见父母乎?”奴泣曰:“无敢望也。”僧以与糜,令坐食;食毕,又与鞋,令着之。而敷袈裟于地,令坐袈裟上,僧取袈裟四角,总把擎举而挥之,可移二丈许着地;奴开视,不见僧及袈裟,而身已在其宅门外。
入,见大众方食,父母惊喜,就问,具说由缘;视其巾内余糜及鞋,乃向奉僧者也。乡邑惊骇,竞为笃信。是日,月六日也,因名所造浮图为“六日浮图”。浮图今尚在,邑里犹传之矣。
译文
北齐时有个冀州人,跟随军队去攻打梁国;战败被俘后做了奴隶。远在家乡的父母,很久得不到他的音讯,以为他已经死了,于是就为他超度祈福,盖了一座砖砌佛塔。佛塔建成之日设了斋会,有几百位出家众及在家众前来参加。
大家正坐着应斋时,听见有人敲门,主人的父亲就出门去看,只见一位长相特别清雅的僧人站在门外。僧人对主人说:“请施主布施一些小米稀饭,用布手巾包裹着就可以。”同时还化缘了一双鞋子。主人留他进去吃饭,僧人不肯,说:“我要早点去,没功夫坐下来吃了。”于是主人就照着他的吩咐,找了一块新布包好稀饭,并送他一双鞋子。僧人接受之后就走了。
斋会那天,主人的儿子正在江南的水泽中为他的主子放牛。忽然见到一位僧人,手里拿着布巾包裹的稀饭和一双新鞋来到他身边,对他说:“想不想回去看父母啊?”奴隶哭泣着说:“我不敢有这样的奢望。”
僧人就叫他坐下来先吃粥,吃完后,又叫他把新鞋穿上。然后,僧人把袈裟铺在地上,叫他坐在袈裟上,并捉住袈裟的四个角,把他擎举起来挥舞着,直到二丈多高才落地。
落地之后,奴隶睁开眼睛一看,僧人和袈裟都不见了,而自己已经站在家宅门外。他进门后,见到大众还在吃饭。他的父母见到他十分惊喜,忙问因由,他就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再看布巾内剩下的粥以及脚上穿的鞋,正是父亲送给僧人的。
乡里的人都很惊骇于整件事情,并因此而纷纷信仰佛教。当天正是该月的初六,后来就把所造的这座佛塔叫做“六日浮图”。现在这座佛塔还在,而这个乡的人,还在流传着这个故事。
原文
梁武帝微时,识一寒士;及即位,游于苑中,见其牵舟,帝问之:“尚贫贱如故。”勅曰:“明日可上谒,吾当与汝县令。”此人奉勅而往,会故不得见。频往,遇有事,终不得通。自怪之,以问沙门宝志,志方为大众讲经,听者数千人,寒士不得进,宝志谓众曰:“有人欲来见问,请开道内之。”众人乃为开,此人进未至,宝志迎谓曰:“君为不得县令来问耶?终不得矣,但受虚恩耳。过去,帝为斋主,君具疏,许施钱五百,而竟不与。是故今日,但蒙许官,终不得也。”此人闻之,绝去,帝亦更不求之。(江东道俗至今传之。)
译文
梁武帝尚未显贵的时候,曾经认识一个贫困的人;等到他当上皇帝之后,有一天在林苑里游玩,看见那个人在岸上拉船。梁武帝就问他:“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贫困呢?”于是马上下诣说:“明天来谒见我,我让你当个县令。”
第二天,这个人就奉召前往,恰好赶上皇帝有事没见到。之后又去了好几次,每次都是皇帝有事,总是见不到皇帝。他自己觉得很奇怪,就去问僧人宝志。当时宝志和尚正在为大众讲经,现场有几千人在听,因此他根本无法近前去问。
这时,就听见宝志和尚对大众说:“有个人想问我问题,请大家让开一条道让他过来。”于是大家就让出一条通道。这个人就往里走,还没走到宝志和尚跟前,就见宝志和尚已经迎过来,并对他说:“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当不上县令呀?最后,你还是当不上的,只是得到一个无法兑现的口头承诺而已。过去的时候,当今皇帝当斋主时,你在功德簿上写布施五百钱,结果最终没给这笔钱。因此今日也只能获得皇上口头承诺给你官做,而最后还是做不成。
这个人听了这段因缘之后,就不再去找梁武帝,而梁武帝也没有再找他。(江东的僧俗到今天还流传着这件事。)
原文
扬州严恭者,本泉州人,家富于财,而无兄弟。父母爱恭,言无所违。陈太建初,恭年弱冠,请于父母,愿得钱五万,往扬州市物,父母从之。
恭乘船载钱而下,去扬州数十里,江中逢一船载鼋,将诣市卖之;恭问知其故,念鼋当死,请赎之,鼋主曰:“我鼋大头,千钱乃可。”恭问“有几头?”答“有五十。”恭曰:“我正有钱五万,愿以赎之。”鼋主喜,取钱付鼋而去。
恭尽以鼋放江中,空船诣扬州。其鼋主,别恭行十余里,船没而死。是日,恭父母在家,昏时,有乌衣客五十人,诣门寄宿,并送钱五万付恭父曰:“君儿在扬州市,附此钱归,愿依数受也。”恭父怪愕,疑谓恭死,因审之,客曰:“儿无恙,但不须钱,故附归耳。”恭父受之,记是本钱,而皆水湿。留客为设食,客止;明旦辞去。
后月余日,恭还,父母大喜;既而问附钱所由,恭答“无之。”父母说客形状、及附钱月日,乃赎鼋之日。于是知:五十客皆所赎鼋也。父子惊叹,因共往扬州起精舍,专写《法华经》。遂徙家扬州,家转富,大起房廊为写经之室,庄严清净,供给丰厚,书生常数十人;扬州道俗,共相崇敬,号曰“严法华”。
尝有知亲,从贷经钱一万,恭不获已,与之。贷者受钱,以船载归,中路船倾,所贷之钱落水,而船人不溺。是日恭入钱库,见有一万湿钱如新出水,恭甚怪之;后见前贷钱人,乃知湿钱是所贷者。
又有商人,至宫湖,于神庙所,祭酒食、并上物;其夜梦神送物还之,谓曰:“倩君为我持此奉严法华,以供经用也。”且而所上神物,皆在其前,于是商人叹异,送达恭处,而倍加厚施。
其后,恭至市买经纸,适遇少钱,忽见一人,持钱三千授恭曰:“君买纸。”言毕不见,而钱在其前;怪异如此非一。
隋开皇末,恭死,子孙传其业。隋季,盗贼至江都者,皆相与约“勿入严法华里”,里人赖之获全。其家至今写经不已。(州邑共见,京师人士亦多知之;驸马守国公萧锐最所详审也。)
译文
扬州的严恭,本籍泉州人,家境富有,没有兄弟。父母很疼爱严恭,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南朝陈太建初年,那年严恭二十岁,他向父母请求希望能拿五万钱去扬州做生意,父母答应了。
严恭带着钱乘船顺江而下,来到距离扬州还有几十里的地方,在江中遇到一艘装载着鳖的船,要送到市集出售。严恭问清楚了这件事,想到这些鳖若被卖掉,就会被杀死,于是就向鳖的主人请求把它们买下来。鳖的主人说:“我的鳖个头很大,一千钱才能买一只。”严恭问:“有多少?”回答说:“有五十只。”严恭说:“我正好有五万钱,希望用这些钱来赎他们。”鳖的主人听了很高兴,拿了钱,把鳖交给严恭就走了。
严恭把鳖全部放入江中,空船前往扬州。那个鳖主人在离开严恭之后乘船走了十余里便沉船而死。这一天黄昏的时候,严恭的父母都在家中,突然来了五十个穿着黑衣服的客人,想寄宿他家,并且送五万钱给严恭的父亲,说:“你的儿子在扬州做生意,委托我们把这些钱带回来给你,希望你全数收下”。严恭的父亲感到很惊愕,怀疑严恭是不是死了,因此就详细地询问,客人说:“您的儿子没有死,也没有生病或意外,只是不需要用钱了,所以让我们带回来。”严恭的父亲就接受了,从这些钱的标记上看得出来是严恭带走的钱,只是全部都被水浸湿了。严恭的父亲把客人留下来并为他们准备了饭菜,客人住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就走了。
一个多月后,严恭回到家中,父母十分高兴,就问严恭让客人把钱带回来的原因,严恭说:“没有这回事呀。”父母就告诉他客人的形貌,以及把钱送到家中的日期,这一天,正好是严恭赎鳖的日子。于是才知道,五十个客人都是严恭所赎放的鳖啊!父子都惊叹这件事,因而就前往扬州建造了一座精舍,专门抄写《法华经》。并且全家搬到扬州,家境也更加富有,于是增建房屋专门作为抄经之用。因为抄经房子庄严清净,而且酬劳丰厚,来抄写经书的书生常常多达数十人。扬州的僧俗对严恭都很崇敬,尊称他为“严法华”。
曾经有一位交情不错的亲戚,借用抄经钱一万钱,严恭不得已借给他。亲戚借到钱后,就用船载着回家,途中船翻了,所借的钱全部掉入水中,而船上的人却没事。当天,严恭进入钱库,看到有一万钱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漉漉的,觉得很奇怪。后来见到那位借钱的亲戚,才知道湿钱正是他所借的那一万钱。
又有一位商人,来到宫湖,在神庙处祭献酒食,并且供奉了很多精美的物品。这天夜里,这位商人梦到神灵把他所祭献的物品都送了回来,对他说:“请您为我把这些精美的物品都奉送给严法华,以供给他写经之用。”醒来后,那些奉神的物品就在他面前了,商人惊叹这件事的神异,便把这些物品送到了严法华那里,同时加倍供养布施。
后来,严恭到市集买抄经用的纸,发现钱没带够,忽然看见一个人,拿着三千钱送给严恭说:“您用来买纸吧!”说完人就不见了,而钱却在眼前。像这种怪异的事情,不止发生一次。
隋朝开皇末年,严恭辞世,他的子孙继承抄写《法华经》的事业。隋朝数十年中,凡到江都的盗贼,都互相约定:“不准进入严法华的乡里。”乡里人都因严恭的福祉得以保全生命和财产。严恭的后代至今仍继续抄经。(州县的人都知道这事,也有很多京师的人知道。驸马守国公萧锐知道的尤其详细。)
原文
隋开皇中,魏州刺史博陵崔彦武,因行部,至一邑,愕然惊喜,谓从者曰:“吾昔尝在此邑中为人妇,今知家处。”回马入修巷,曲至一家,命叩门,主人公年老,走出拜谒。
彦武入家,先升其堂,视东壁上去地六七尺有高隆,谓主人曰:“吾昔所读《法华经》,并金钗五只,藏此壁中高处是也。《经》第七卷尾后纸,火烧失文字。吾至今,每诵此经至第七卷尾,恒忘失,不能记。”因令左右凿壁,果得经函;开第七卷尾,及金钗,并如其言。
主人涕泣曰:“亡妻存日,常读此经,钗亦是亡妻之物;妻因产死,遂失所在。不意使君乃示其处。”彦武亦云:“庭前槐树,吾欲产时,自解头发置此树穴中。”试令人探,果得发。于是主人悲喜,彦武留衣物,厚给主人而去。(崔尚书敦礼说云然。往年见卢文励,说亦大同;但言齐州刺史,不得姓名;不如崔具,仍依崔录。)(《法苑珠林》卷三十六、《法华传记》卷八、《太平广记》卷百九)
译文
隋朝开皇年间,魏州刺史博陵人崔彦武,到他所管辖的部属巡视时来到一个市镇,突然又惊又喜地对他的随从说:“我前世曾经在这个镇上住过,当时是一个妇人,现在还记得我家在哪里。”于是骑马走进深长的小巷,拐了几个弯儿来到一户人家门前,命随从敲门。开门的主人是一位年迈的老公公,走出门来拜见客人。
崔彦武走进门去,先来到客厅,往东墙上看,离地六七尺高的位置有一处隆起的地方。他对主人说:“我过去所读的《法华经》和五只金钗放在一起就藏在这面墙壁隆起的地方。那部经书第七卷最后一页被火烧去了几行文字。我现在背诵这部经时,每次一到第七卷的末尾,总是想不起来失去的那几行字。”于是他令人凿开墙壁,果然得到了一个装经书的匣子。打开经书查看第七卷的末尾和拿到的金钗,同他说的一模一样。
主人哭泣着说:“我妻子在世的时候,经常读这部《法华经》,金钗也是她遗留下来的。妻子因难产而死,所以不知道这些东西放到哪里去了,没想到大人如此清楚。”崔彦武来到庭前的槐树下说:“我前世快要生孩子的时候,自己剪下了一缕头发放在了这棵槐树的树洞中。”随即叫人在树洞中寻找,果然找到了头发,主人见此情景悲喜交集。崔彦武留下一些衣物,又给了主人很多钱,然后离开了。(崔尚书敦礼是这样说的。过去我见到卢文励时,他的说法也大致相同。只是他说的是齐州刺史,也没说具体姓名,不像崔尚书说的那么详细,所以就依照崔尚书所说的来记录。)
原文
隋大业中,有客僧,行至太山庙,求寄宿,庙令曰:“此无别舍,唯神庙庑下可宿;然而,比来寄宿者辄死。”僧曰:“无苦也。”令不得已,从之,为设床于庑下。
僧至夜,端坐诵经,可一更,闻屋中环佩声,须臾神出,为僧礼拜,僧曰:“闻比来宿者多死,岂檀越害之耶?愿见护之。”神曰:“遇其死时将至,闻弟子声,因自惧死,非杀之也,愿师无虑。”僧因延坐,谈说如人。
良久,僧问曰:“闻世人传说,太山治鬼,宁有之也?”神曰:“弟子薄福,有之;岂欲见先亡乎?”僧曰:“有两同学僧先死,愿见之。”神问名,曰:“一人已生人间;一人在狱,罪重不可见,与师就见,可也。”僧甚悦,因共起,出门不远而至一所,多见庙狱,火光甚盛。神将僧入一院,遥见一人在火中,号呼不能言,形变不可复识,而血肉焦臭,令人伤心,此是也。
僧不复欲历观也,愁愍求出。俄而至庙,又与神同坐,因问:“欲救同学,有得理耶?”神曰:“可得耳,能为写《法华经》者,便免。”既而将曙,神辞僧入堂。
旦而,庙令视僧不死,怪异之,僧因为说。仍即为写《法华经》一部,经既成,庄严毕,又将《经》就庙宿。其夜,神出如初,欢喜礼拜,慰问来意,僧以事告。神曰:“弟子知之。师为写经,始尽题目,彼已脱免;今久出生,不在也。然此处不净洁,不可安经,愿师还送经向寺。”言说久之,将晓,辞而去,送经于寺。(杭州别驾张德玄,前任兖州,具知其事,自向临说云尔。)(《法苑珠林》卷-二十六《法华传记》卷八《太平广记》卷九十九)
译文
隋炀帝大业年间,有位外来僧人走到泰山庙时,因为天色已晚,便向庙官请求留在庙里住宿一晚。庙官说:“此处没有别的房子,只有神庙两侧的厢房可以睡;但是以前凡是来这里寄宿的都突然死了。”僧人说:“我不在乎这些。” 庙官没有办法,只好顺从他,便在厢房里为他安放了一张床。
晚上,僧人在床上端坐诵经。大约到一更的时候,他听到屋里有人走路时脚环和手镯之类的撞击声。不大一会儿,山神出现了,对着僧人施礼参拜。僧人说:“听说在这里寄宿的人大都死在这里,难道是施主你害死的吗?请你能够保护来客。”山神说:“是这些人正巧死期快到了,他们听到我走路的响声,就被吓死了,并非弟子杀死了他们,请法师不要担心。”僧人于是请山神坐下,山神言谈举止和人一样。
过了很长时间,僧人问到:“我听世人传说,泰山山神管治鬼魂,真有这回事吗?”山神说:“弟子福薄,是有这回事。是不是想见已经死去的亲友?”僧人说:“有两个一起学佛的僧人先死了,我想见见他们。”山神打听了这两个僧人的名字,然后说:“他们两个,一人已经转生到人间,另一人因为罪恶深重被关在地狱里,无法见到;但如果法师一道去就可以见到他了。”僧人听了非常高兴,便和山神一道起身,出门不远就来到一个地方,见到很多外形像庙一样的地狱,里面火光炽盛。山神领僧人进入一个院落,远远地就看见有一个人正在烈火中,痛苦呼号,无法形容,身体也已经被烧得难以辨认了,血肉模糊、焦臭不堪,令人心碎。这就是那个在地狱受罪的人。
僧人不忍再看下去,心里充满着忧愁悲悯,便要求出去。一瞬间就回到庙里,又与山神共坐,僧人问:“有什么办法能救他出来吗?”山神说:“可以搭救,如果有人能为他抄写一部《法华经》,他就会得到解脱。”天将亮的时间,山神辞别僧人,隐入庙堂。
天亮之后,庙官看见僧人没有死,非常惊讶,问是什么原因,僧人便把夜里发生的事情跟他讲了。僧人立即回去,开始抄写《法华经》。一部抄完后,整理装订好,他又带上经书到泰山庙投宿。这天夜里,山神像上次一样出现了,欢喜地向僧人礼拜,并问他这次的来意。僧人告诉山神,自己带来了抄好的《法华经》,希望能救同伴脱离苦难。山神说:“弟子已经知道了。师父为同伴抄写经书,题目才写完,他就解脱了;现在他已经离开地狱很久,不在这里了。我这个地方不洁净,不能存放经书,希望法师把经书带走,送到寺院里去。”他们谈论了很久,直到天快亮时,山神告辞而去。后来僧人将所抄写的《法华经》送到寺院。(杭州别驾张德玄,以前在兖州任职,对此事知道得很详细,是他亲自对我说的。)
原文
国子祭酒萧璟,兰陵人,梁武帝之孙、梁王岿之第五子也;梁灭,入隋,姊为炀帝皇后,生长贵盛,而家崇佛法。大业中,自以诵《法华经》,乃依经文作“多宝塔”,以檀香为之,塔高三尺许,其上方厚木,为“多宝像”。
经数年,其兄子诠在宅,朝起,忽于前院草中见一檀木浮图盖,下有一鍮石佛像,制作异于中国,面形似胡,其眼睛以银为之,中黑精光净如自然者。诠走告璟,璟视惊喜,取盖还,试置塔上,宛然相称如故作者;虽木色小异,而塔形更妙,以佛像安塔中,亦相称如故造。璟喜欢,自以精诚所感。
其佛像函内,有舍利百余枚。璟女尼年少,窃疑胡僧每云:“舍利锤打不破。”乃试取三十枚于石上,斧打之,舍利了无著者;女就地拾觅,唯得三四枚,余并失,不见所在。既而惧以告璟,璟往塔中视之,则舍利皆在如旧。璟从此日诵《法华经》一遍。以至于身终。
贞观十一年,病;萧后及弟侄视之,璟与相见,各令燃香,因即共别,唯留弟宗公瑀,及女为尼者,令燃香诵经。顷之,谓其尼曰:“我欲去,普贤菩萨来迎我,在东院,师可迎之。”尼如言往迎之,未还;璟曰:“此院不净,不肯来;吾当往就,汝等好住。”因与瑀等别,仍起,长跪合掌,正向西方;顷之,倒卧遂绝。遗令:独载一车,敛以在身之服;妇人不得送葬,勿以肉祭,制坎才令没棺。朝野叹其通悟,家人奉而行之。(仲珪弟孝谐,为大理主簿,为临说;更闻州人亦同云尔。)(《法华传记》卷五)
译文
国子祭酒萧璟,兰陵人,梁武帝的孙子,梁王岿的第五个儿子。梁国灭亡后就归顺隋朝,他的姐姐作了隋炀帝的皇后。萧璟生长在豪门贵族家里,那时整个家族都崇信佛法。
大业年间,萧璟常诵《法华经》,并依照经文所说制造“多宝塔”,材料用的是檀香木,塔高3尺多,其上方是厚木制作的“多宝像”。
过了几年,有一天,萧璟兄长之子萧诠,早上起来,忽然在前院草木中看见一个檀木材质的塔盖,下面有一尊黄铜佛像,铜像的制作与中国不同,形貌像西域人,眼睛是用银做成的,眼珠明亮光芒,洁净如生。萧诠跑去告诉萧璟,萧璟看到后惊喜异常,把塔盖拿回家去,试着放到塔上,竟然非常吻合,好像专门为他的塔所做的一样。虽然塔盖与塔身木色稍有差异,但却使整个塔形变得更加美妙,把佛像安置在塔中也非常相称,如同刻意铸造的一样。萧璟很欢喜,认为是自己精诚感应而得来的。
黄铜佛像匣内,有舍利子一百多颗。萧璟有一个女儿,年轻时就出家为尼,她常常怀疑西域僧人所说的“舍利子捶打不破”是否真实,于是就偷偷取出三十颗放在石头上用斧头敲打,舍利子一下子弹得没了踪影。她急忙在地上寻觅捡拾,但只找到三四颗,其余的都下落不明。她害怕地告诉萧璟,萧璟去塔内察看,发现舍利子和以前一样,一颗都不少。从此萧璟每天诵《法华经》一遍,直到命终。
唐贞观十一年,萧璟生病,萧后及弟侄都来探视他,萧璟与他们见面,叫他们燃香供佛。过了一会儿,便与大家告别,只留下弟弟宗公萧瑀以及出家的女儿,叫他们燃香诵经。过了一会儿,对出家的女儿说:“我要走了,普贤菩萨来接我,在东院,法师现在可以去迎接菩萨。”尼师就依萧璟所说去迎接普贤菩萨,但没有回来。萧璟说“这院子不干净,菩萨不肯来,我应当亲自前往,你们大家好自为之。”于是就与萧瑀等人道别,然后起身,面向西方,长跪合掌,不久就躺下气绝。他在遗嘱中说,将我的遗体单独放在车上,就穿身上的这身衣服入殓,妇人不得送葬,不要用肉祭祀,挖个土坑,只要浅浅埋下棺材即可。当时朝野都赞叹他的通达彻悟,他的家人遵照遗嘱办理了后事。(仲珪的弟弟孝谐,为大理主簿,是他对我说的;听到州中的人也是这样说的。)
原文
临卭韦仲珪者,天性孝悌,为州里所敬。年十七,郡表左异,为蒙阳长。父廉直,资阳郡丞,以老归;武德中,遘病,仲珪不释冠带而养。久之,父卒,谢遣妻妾,守于墓左。信佛教,诵《法华经》;昼则负土成坟,夜专诵经典,精此不倦,终三年不归。
尝有虎,夜至墙前,蹲踞听经,久而不去;仲珪正念曰:“不愿猛兽之相逼也!”即起去。明旦,见绕墓生芝草七十二茎,当坟前者行,次第如人种植,皆朱茎紫盖,盖径五寸,光色异常。邻里以告州县,时辛君为刺史、沈裕为别驾,共至墓所察之;忽有一鸟如鸭,衔双鲤,置于地而去。君昌等尤深嗟叹,采芝封奏,诏表门闾。(临以贞观七年奉使江东,杨州针医甄陀为临说此。)(《法华传记》卷五)
译文
四川临邛人韦仲珪,天生就懂得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姐妹,他的孝行受到当地州里人民的尊敬。仲珪十七岁时,郡府为了表彰他孝悌的德行,授予他蒙阳首长的职位。仲珪的父亲廉洁耿直,曾担任阳郡郡丞,年老归乡。武德年间患重病,仲珪日夜伺候父亲,连衣帽都不曾脱下。不久,父亲去世,仲珪辞别妻妾,守护在父亲坟墓旁边。他深信佛教,诵念《法华经》。守墓期间,仲珪白天背土修整坟墓,夜里则专心诵念佛经,精诚不倦,三年没有回家。
曾经有一只老虎,夜里来到仲珪守墓的地方,蹲在墙外听他诵经,很久都不离开。仲珪心正想着:“不希望猛兽靠近父亲的坟墓。”老虎立即起身就离去了。第二天早晨,仲珪看见父亲的坟墓四周长出了七十二根灵芝草,在坟墓前方整齐排列着,犹如人工种植的一样。灵芝草都是红色的枝茎,紫色的伞盖,伞盖直径有五寸,光采亮丽,色泽不同于平常所见的。于是乡里们把这件事情告诉州县,当时的刺史辛君和别驾沈裕,一起到坟墓前察看,忽然有一只像鸭子的鸟,嘴里衔着两条鲤鱼,放在地上就飞走了。辛君等人看到,感叹不已。于是采集灵芝上奏皇上,皇帝下诏,张贴各地表扬仲珪的孝行。(贞观七年,我被派到江东的时候,扬州针医甄陀对我讲述了这件事情。)
原文
江都孙宝,本是北人,隋末徙居焉。少时,死而身暖,经四十余日乃苏,自说:初被收,诣官曹内;忽见其母在中受禁,宝见悲喜,母因自言:“从死以来,久禁无进止,无由自诉。”
明旦,主司引宝见官,官谓:“宝无罪,放出。”宝因请问曰:“未审生时罪福,定有报否?”官曰:“定报。”又问:“兼作罪福,得相屏除否?”官曰:“得。”宝曰:“宝邻里人某甲等,生平罪多福少,今见在外;宝母福多罪少,乃被久留。若有定报,何为如此?”官召问主吏,吏曰:“无案。”乃呼宝母勘问,知其福多罪少。责主吏,吏失案故,不知本案状轻重罪。官吏勘别簿,如所言,因命释放,配生乐堂。
母子俱出,宝送生处;其乐堂者,如好宫殿,有大堂阁,众人男女,受乐其中。宝无复还意,但历观诸堂游戏而已。
可月余日,过见其伯父于路,责之曰:“汝未合死,何不早还?”宝曰:“不愿还也。”伯怒曰:“人死,各从本业受报。汝业恶,不得生乐堂;但以未合死,故得客游其中耳。若死,官当收录,汝岂得见母耶?”因以瓶水灌之,从顶至足,遍淋其体,唯臂间少有不遍,而水尽;指一空舍,令宝入中,既入而苏。其灌水不遍之处,肉遂糜烂堕落,至今见骨。(临以贞观七年奉使江东,甄陀为说此云尔;宝见在也。)
译文
江都孙宝,祖籍北方人,隋朝末年移居江都。少年时,曾经死过,死后身体还有余温,四十多天后又活了过来,他醒后说:我刚被阴差收押,去见地府的官员时,忽然看到母亲也被关在里面,我见到母亲悲喜交集,母亲说道:“我自从死了以后,一直被关在这里,没有任何命令下来,也无法为自己申诉。”
第二天早上,主司带孙宝去见官员。官员说:“孙宝没有罪业,放他回去。”孙宝于是请问官员说:“不知道人在世上所做的罪业福德,是否一定有报应?”官员说:“一定有报应。”孙宝又问:“如果有人做了恶事,又有行善积福,是否可以互相抵消?”官员说:“可以。”孙宝说:“我的邻居某甲,生时恶多善少,现在却还在人间;而我的母亲善多恶少,却一直被囚禁着,且申诉无门。如果说善恶都有报应,那为什么会这样呢?”官员于是找了主管的鬼吏,鬼吏说:“没有孙宝母亲的案卷。”于是官员叫来孙宝的母亲询问,得知她确实善多恶少。官员责问鬼吏,鬼吏因为遗失了孙宝母亲的档案记录,无法判定罪行的轻重。官员和鬼吏又核查了其他的卷宗记录,确认孙宝母亲所说属实,于是命令释放,让她转生到乐堂。
孙宝母子一同出了地府,孙宝送母亲到乐堂。乐堂这个地方,有美好完善的宫殿,有雄伟的殿堂楼阁,男男女女在其中享乐。于是孙宝就不再有回去的打算,就在乐堂到处游览玩耍。一个多月过去后,孙宝在路上遇到了自己的伯父,伯父责备他说:“你的死期还没有到,为什么不早点回去呢?”孙宝说:“我不愿回去。”伯父生气地说:“人死后,都要按照所做的善恶受到报应。你做了很多坏事,不能投生到此地;但因为你阳寿未尽,所以能来这里做客。如果死了,官员就会把你收押进去,你哪还能见到你的母亲?”于是就拿出一瓶水向孙宝的身上洒去,从头到脚,淋遍全身,只差手臂间一小块地方没有淋到,水就没有了。伯父指着一间空房子让孙宝进去,孙宝进去后就便醒过来了,手臂没有被水淋到的地方,肉逐渐腐烂掉落,到现在还能看到骨头。(我在贞观七年的时候奉命出使江东,甄陀给我说了这件事,孙宝现在依然健在。)
原文
张亮为幽州都督府长吏,崇信佛。尝入寺,见佛像高与亮身等者,亮因别供养之。
后在堂坐,两婢立侍;忽闻雷电,亮性畏雷,因心念佛像。俄而霹雳,震其堂柱,侍婢一人走出,及阶而死;有柱迸中亮额,而不甚痛,视之,纔有赤痕,而柱木半裂堕地,如人折者。
既而亮诣寺,像额后有大痕如物击者,正与亮痕处相当,亮及众惊嗟叹息。(亮自为高昱说云尔,幽州人亦知。)
译文
张亮是幽州都督府首长,笃信佛教。有一次在寺院看到一尊佛像与自己身高相等,因此就特别恭敬供奉。
后来一天,他在京中堂前坐着,两名婢女在旁侍候,忽然听到雷电的声响,张亮生性害怕打雷,因而惊惧中念想着那尊佛像。忽然一声霹雳,闪电打在堂前的柱子上,有一名侍女跑出去,结果死在台阶上。柱子炸开的碎片打中了张亮的额头,不过不太痛,察看时,只有红色的印痕,而柱子被闪电劈成了两段掉在地上,像被人折断的一样。
事后,张亮赶到那座寺院里,发现平日里特别供养的那尊佛像的额头后面也有一块大的痕迹,就像被东西撞击过似的,大小位置刚好和张亮额上的伤痕相当,张亮和众人惊叹不已。(这件事是张亮自己对高昱说的,幽州人也知道。)
原文
监察御史范阳卢文励,初为云阳尉,奉使荆州道覆囚;至江南,遇病甚笃,腹胀如石,饮食不下,医药不瘳,文励自谓必死,无生望,乃专心念观世音菩萨。
经数日,恍惚如睡,忽见一沙门来,自言是观世音菩萨,语文励曰:“汝能专念,故来救,今当为汝去腹中病。”因手执一木把,用捋其腹,腹中出秽物三升余,极臭恶,曰:“瘥矣。”既而惊寤,身腹坦然,即食,能起,而痼疾皆愈,至今甚强。(宝与临同为御史,自说云尔。)
译文
监察御史卢文励,范阳人,从前是云阳的典狱官。他奉命去荆州执行公务,到江南时,身患重病,腹部胀肿的像石头一样坚硬,饮食难以下咽,求医问药也没有效果。卢文励心想治愈无望,必死无疑,于是就专心称念观世音菩萨圣号。过了几天后,他恍惚在睡梦中,忽然见到一位僧人朝自己走过来,自称是观世音菩萨,并告诉卢文励说:“因为你能够一心称念我的圣号,所以特地赶来解除你的病苦,现在我就为你去除腹中之病。”说着僧人手中拿起一根木把,从上到下用力捋着卢文励的肚子,随后从其腹内排出杂物有三升之多,恶臭难闻。之后僧人告诉他:“你的病已经治好了。”这时卢文励从梦中惊醒,身体腹部觉得非常舒坦,马上能进食,能起床,最终顽疾痊愈,至今身体还很强壮。(卢文励与我同是御史,他亲口对我说的。)
原文
眭仁蒨者,赵郡邯郸人也。少有经学,不信鬼神,常欲试其有无。就人学之十余年,不能得见。后徙家向县,于路见一人,如大官,衣冠甚伟,乘好马,从五十余骑,视仁蒨而不言。后数见之,常如此。
经十年,凡数十相见。后忽驻马,呼蒨曰:“比频见君,情相眷慕,愿与君交游。”蒨即拜之,问:“公何人也?”答:“吾是鬼耳!姓成,名景,本弘农人。西晋时,为别驾。今任临胡国长史。”仁蒨问其国何在,王何姓名?答曰:“黄河以北,总为临胡国;国都在楼烦西北,沙碛是也。其王,是故赵武灵王,今统此国,总受太山控摄;每月各使上相朝于太山,是以数来过此,与君相遇也;吾乃能有相益,令君预知祸难而先避之,可免横害。唯死生之命,与大祸福之报,不能移动耳。”蒨从之。景因命其从骑常掌事,以是赠之,遣随蒨行:“有事令先报之,有尔所不知,当来告我。”于是便别,掌事恒随逐如从者。顷有所问,无不先知。
时大业初,江陵岑之象为邯郸令,子文本,年未弱冠;之象请仁蒨于家,教文本书。蒨以此事告文本,仍谓曰:“成长史谓曰,我有一事,羞君不得道;既与君交,亦不能不告君。鬼神道中亦有食,然不能饱,苦饥;若得人食,便得一年饱。众鬼多偷窃人食,我既贵重,不能偷之,从君请一餐。”蒨既告文本,文本即为具馔,备设珍羞。蒨曰:“鬼不欲入人屋,可于外边张幕设席,陈酒食于上。”文本如其言,至时,仁蒨见景两客来坐,从百余骑;既坐,文本向席再拜,谢以食之不精,亦传景意,辞谢。
初,文本将设食,仁蒨请有金帛以赠之;文本问:“是何等物?”蒨云:“鬼所用物,皆与人异;唯黄金及绢,为得通用。然亦不如假者,以黄色涂大锡作金,以纸为绢帛,最为贵上。”文本如言作之。
及景食毕,令其从骑更代坐食;文本以所作金钱绢赠之,景深喜,谢曰:“因眭生,烦郎君供给,郎君颇欲知年寿命乎?”文本辞曰:“不愿知也。”景笑而去。
数年后,仁蒨遇病,不甚困笃,而又不能起。月余日,蒨问常掌事,掌事云“不知”。使问长史,长史报云:“国内不知,后日因朝太山,为问消息相报。”至后月,长史自来报云:“是君乡人赵武,为太山主簿;主簿一员缺,荐君为此官。故为文案经纪召君耳。案成者,当死。”蒨问:“计将安出?”景云:“君寿应年六十余,今始四十;但以赵主簿横征召耳,当为君请之。”乃曰:“赵主簿相闻,眭兄昔与同学,恩情深重;今幸得为太山主簿,适遇一主簿缺,府令择人,吾已启公,公许相用。兄既不得长生,会当有死;死遇际会,未必得官。何惜一二十年,苟贪生也。今文书已出,不可复止;愿决作来意,无所疑也。”蒨忧惧,病愈笃。
景谓蒨曰:“赵主簿必欲致君;君可自往太山,于府君陈诉,则可以免。”蒨问:“何由见府君?”景曰:“鬼者可得见耳。往太山庙东,度一小岭,平地,是其都所,君往自当见之。”蒨以告文本,文本为具行装。
数日,景又来告蒨曰:“文书欲成,君诉,惧不可免,急作一佛像,彼文书自消。”蒨告文本,以三千钱为画一座像于寺西壁;既而景来告曰:“免矣。”
蒨情不信佛,意尚疑之;因问景云:“佛法说有三世因果,此为虚实?”答曰:“实。”蒨曰:“即如是,人死,当分入六道,那得尽为鬼?而赵武灵王及君,今尚为鬼耶?”景曰:“君县内几户?”蒨曰:“万余户。”又曰:“狱囚几人?”蒨曰:“常二十人已下。”又曰:“万户之内,有五品官几人?”蒨曰:“无。”又曰:“九品以上官几人?”蒨曰:“数十人。”景曰:“六道之内,亦一如此耳。其得天道,万无一人,如君县内无一五品官;得人道者有数人,如君九品;入地狱者亦数十,如君狱内囚;唯鬼及畜生,最为多也,如君县内课役户。就此道中,又有等级。”因指其从者曰:“彼人大不如我,其不及彼者尤多。”蒨曰:“鬼有死乎?”曰:“然。”蒨曰:“死入何道?”答曰:“不知。如人知死,而不知死后之事。”
蒨问曰:“道家章醮,为有益否?”景曰:“道者,天帝总统六道,是谓天曹;阎罗王者,如人间天子;太山府君如尚书令,录五道神如诸尚书。若我辈国,如大州郡。每断人间事,道上章请福,天曹受之,下阎罗王云:“某月日,得某甲诉云云,宜尽理,勿令枉滥。”阎罗敬受而奉行之,如人之奉诏也。无理不可求免,有枉必当得申,何为无益也。”
蒨又问:“佛家修福何如?”景曰:“佛是大圣,无文书行下。其修福者,天神敬奉,多得宽宥。若福厚者,虽有恶道文簿,不得追摄。此非吾所识,亦莫知其所以然。”言毕,去。蒨一二日能起,便愈。
文本父卒,还乡里,蒨寄书曰:“鬼神定是贪谄,往日欲郎君饮食,乃尔殷懃;比知无复厚利,相见殊落漠。然常掌事犹见随,本县为贼所陷,死亡略尽;仆为掌事所导,常使贼不见,竟以获全。”(贞观十六年九月九日,文官赐射于玄武北门;文本时为中书侍郎,与家兄太府卿、及治书侍御史马周、给事中韦琨、及临对坐,文本自谓诸人云尔。)(《法苑珠林》卷十、《太平广记》卷二百九十七)
译文
眭仁茜是赵郡邯郸人,自少经学造诣很好,但是不相信有鬼神,常常想测试到底有没有,于是就跟人家学习法术十多年,最后还是无法见到。后来搬到县城,在路上遇见一位像当大官的人,仪表端正、神态庄严,骑着一匹骏马,有五十多名骑马的随从,看见仁茜也不说话。以后多次相遇,都是这样。
过了十年,相遇也有数十次,有一次这人忽然停下马来,招呼仁茜说:“常遇到你,甚为敬慕,想和你交个朋友。”仁茜马上回礼,问:“官人是谁?”答说:“我是鬼,姓成,名景,生前是弘农人,西晋时任别驾,现在是临胡国的长史。”仁茜问临胡国在哪里,国王是谁?回答说:“黄河以北都属临胡国,国都在楼烦西北的沙漠地带。国王是已故的赵武灵王,他现在统领本国,上面受泰山管辖。每个月都派遣使者朝贡泰山,因此多次路过此地,才能和你相遇。我可以给你一些好处,让你预知祸难,及早预防,可免横祸。只有生死命数、大祸、大福的报应不能改变。”仁茜答应交往,成景就下令把随从常掌事送给仁茜,派他跟随仁茜,并对常掌事说:“有事要预先通知他,有你所不知道的,就来告诉我。”说完就告别离去。从此掌事像随从一样跟在住身边,遇到仁茜有困难疑惑时,都会预先告诉他。
到隋朝大业初年,江陵的岑之象担任邯郸令,他的儿子文本,不满二十岁,岑之象请仁茜到家里,教文本读书。仁茜把与成景交往的事情告诉文本,还说:“成景曾对我说:我有一件事,不好意思跟你说,但既然与你交往,就不能不对你说了。鬼神道中也有饮食,但是吃不饱,常常受饥饿的痛苦;如果能吃到人间的饮食,就可以饱一整年。所以很多鬼都偷吃人间的食品,我地位高贵,不能偷吃,希望你能请我吃一餐饭。”文本听老师说完,就为成景准备佳肴美味。仁茜说:“鬼不喜欢进入人住的房子,可以在外边搭棚子设席位,把酒菜饮食摆上。”文本照仁茜所说的去做。到开席时,仁茜看见成景带着两位客人来赴宴,随从百余骑。坐定后,文本向席间一拜再拜,对酒食不够精致而谢罪,仁茜也转达成景的意思,请文本不用客气。
文本在开始准备宴席时,仁茜同时请他准备金帛馈赠成景。文本问:“这是什么东西?”仁茜说:“鬼所用的东西都与人不同,唯有黄金和丝绢可以阴阳通用,但真的还是不如假的好用。我们可以用黄色涂在锡箔上当作黄金,以纸当作绢帛,这样最为贵重。”文本便照老师所说的去做。
成景吃完后,便叫他的随从也来吃;文本把所做的金帛丝绢送给成景。成景非常欢喜,感谢地说:“因仁茜的关系,有劳你提供食物和金帛,你是否想知道自己的阳寿和命运呢?”文本推辞说:“不想知道。”成景便笑着离开了。
数年后,仁茜生病,虽不大严重,但却无法起床,一个多月不见好转。仁茜去问常掌事,掌事说:“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于是便请他去问成景。成景回话说:“我在国内打听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趁着后天去朝泰山,打听到消息之后告诉你。”到了第二个月,成景亲自来说:“你的同乡赵武,现在担任泰山主簿,主簿一职现在还缺一位,因此他就写了文书举荐征召你担任。文书如果获得批准,你就要死了。”仁茜问:“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平安脱免吗?”成景说:“你的阳寿应该有六十多岁,现在才四十,只因赵主簿强行征召的缘故你才有此一难,我去为你求情看看。”后来成景说:“赵主簿听我说完后说:‘我与眭兄弟以前是同学,恩情深重,我现在难得当上泰山主簿,刚好又有一个主簿空缺,泰山府命我挑选合适人选,我已经禀报上去,泰山府也已经同意录用。眭兄又不可能长生,终究都会死;死后的因缘际会,未必能做官。何必舍不得这一、二十年的寿命而贪生怕死呢?现在文书已经发出去了,没有办法中途拦下来。希望他能下定决心来,不要再犹豫了。’”仁茜因此忧心害怕,病得更重。
成景对仁茜说:“赵主簿执意要举荐你,你可以亲自去泰山,当面向府君陈诉,就可以脱免。”仁茜问:“怎样能见到府君呢?”成景说:“鬼还是看得到的,你往泰山庙东边走,越过一座小山,那平地就是阴府国都,你到那里自然就会见到。”仁茜把这事告诉文本,于是文本为老师准备行装。
过了几天,成景又来告诉仁茜说:“文书马上就要批准了,就算你去陈诉,恐怕也免不了一死。你赶快造一尊佛像,那文书就会自动失效。”仁茜告诉文本,文本就用三千钱在一座寺院西面的墙壁上为老师画了一尊佛像,随后成景来告诉仁茜说:“你不用去当主簿了。”
仁茜本来不信佛,内心还在怀疑,就问成景:“佛法说有三世因果,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回答说:“是真的。”又问:“既然是真的,那人死后,应当分别投生六道,怎么会都成为鬼呢?而且赵武灵王和你,怎么到现在还在做鬼呢?”成景说:“你住的县有多少户人家?”仁茜答:“一万多户。”又问:“关在牢里的有多少人?”仁茜答:“通常在二十人以下。”又问:“一万多户中,当五品官的有多少?”仁茜答:“没有。”又问:“当九品官以上的有多少?”仁茜答:“几十人。”成景说:“六道之中也是这样子。能生天道的,一万户中一个人也没有,就像你县里没有一个五品官;投生人道的有数人,就像当九品官的人数;堕入地狱的也有几十人,就像囚犯的人数;唯有投生鬼道和畜生道的最多,就如同你县内缴税、服役的百姓一样多。这两道中,又有等级之分。”成景指着他的随从说:“这人就差我一大截,但不如他的就更多了。”仁茜问:“鬼也会死的吗?”答:“会。”仁茜问:“死后落入哪一道?”答:“不知道!就好像人知道自己会死,但不知道死后的事一样。”
仁茜问:“道家的奏章建醮果真有好处吗?”成景说:“道家尊奉的是玉皇大帝,统理六道,那里称为天曹;阎罗王就如同人间的天子;泰山府君好比尚书令,录五道神好比尚书。像我们这个国家,好比大的州郡,每当人间有事要裁定时,道家就上奏章,请上天赐福,天曹受理后,下达阎罗王:‘某月某日,接到某甲陈诉,应合情合理的处理,不可以冤枉滥捕。’阎罗王恭敬受命而遵照办理,如同人接到圣旨一样。如果不合理的就无法豁免,被冤枉的必定得到平反,怎么会说没有好处呢?”
仁茜又问:“佛家行善积福是怎么回事?”成景说:“佛是大圣人,不会有具体文书下传。凡是行善积福的人,天神敬奉,小过错往往能得到原谅;如果福报深厚的人,即使有令入恶道的具体文书下达,也不准阴差追拿缉捕。这方面的情况不是我可以弄清楚的,也不知其所以然。”成景说完就离开了,一两天后,仁茜就能下床,病也痊愈了。
后来,文本因父亲去世就回家乡去了,仁茜写信给他说:“鬼神都是贪图奉承供养的,以前想得到你的饮食,才这样献殷勤。如今看到不再有利可图,就算见面也显得冷淡多了。但常掌事还是跟随我,本县被盗贼攻陷,人几乎被杀光了,我在掌事的引导下,盗贼总是找不到我,最后才能保全性命。”(贞观十六年九月九日,皇帝赐五品以上文官在玄武北门骑射,文本当时担任中书侍郎,与家兄太府卿、治书侍御史马周、给事中韦琨以及我对坐而谈时,文本亲自对大家说的。)
原文
殿中侍御医孙回璞,济阴人也。贞观十三年,从车驾幸九城宫三善谷,与魏太师邻家。尝夜二更,闻门外有人唤孙侍医声,璞出看,谓是太师之命;既出,见两人,谓璞曰:“官唤。”璞曰:“我不能步行。”即取璞马乘之,随二人行,乃觉天地如昼日光明,璞怪讶而不敢言。
二人引璞出谷口,历朝堂东,又东北行六七里,至苜蓿谷,遥见有两人,将韩凤方行,语所引璞二人曰:“汝等错,我所得者是,汝宜放彼人。”即放璞,璞循路而还,往还不异平生行处;既至家,系马,见婢当户眠,唤之不应;越度入户,见其身与妇并眠,欲就之而不得,但着南壁立,大声唤妇,终不应。屋内极明,见壁角中有蜘蛛网,网中有二蝇,一大一小;并见梁上所著药物,无不分明;唯不得就床,自知是死,甚忧闷,恨不得共妻别。倚立南壁,久之微睡,忽惊觉,觉身已卧床上,而屋中暗黑无所见;唤告妇,令妇燃火,而大汗,起视蜘蛛网,历然不殊,见马亦大汗;凤方是夜暴死。
后至十七年,璞奉勅驰驿往齐州,疗齐王佑疾还,至洛州东孝义驿,忽见一人来问:“君是孙回璞否?”曰:“是,君何问为?”答曰:“我是鬼耳。魏太师有文书,追君为记室。”因出文书示璞,璞视之,则郑国公魏征署也。璞惊曰:“郑公不死,何为遣君送书?”鬼曰:“已死矣!今为大阳都录大监,故令我召君。”回璞引共食,鬼甚喜,谢璞;璞请曰:“我奉勅使未还,郑公不宜追。我还京奏事毕,然后听命,可乎?”鬼许之。
于是,昼则同行、夜同宿,遂至阌乡,鬼辞曰:“吾辄过所度关待君。”璞度关,出西门,见鬼已在门外;复同行,至滋水驿,鬼又与璞别曰:“待君奏事讫,相见也,君可勿食荤辛。”璞许诺。既奏事毕,而访郑公,已薨,校其薨日,则孝义驿之前日也。
璞自以必死,与家人诀别,而请僧行道,造像写经,可六七日;夜梦前鬼来召,引璞上高山,山岭有大宫殿;既入,见众君子迎谓曰:“此人修福,不得留之,可放去。”即推璞堕山,于是惊悟;遂至今无恙矣。(回璞自为临说云尔。)(《法苑珠林》卷百十三、《太平广记》卷三百七十七)
译文
孙回璞,济阴人(今山东菏泽市),唐太宗贞观年间在宫中担任御医。
贞观十三年时,孙回璞伴驾唐太宗到九成宫三善谷,住在魏太师家隔壁。某日深夜二更,听到外面有一人呼唤孙侍医,说是魏太师的命令,孙回璞便开门出去了。见两个人站在门外,对孙回璞说:“长官叫你。”孙回璞说:“我不能步行。”便牵来马骑上随二人而行。当时是晚上,但天地间竟如同白天一样明亮,孙回璞感觉非常奇怪,但又不敢说话。
两人领着孙回璞出了三善谷,经过朝堂东侧,又往东北走了六七里,到了苜蓿谷。远远地看见两个人夹持韩凤方在走,并对领孙回璞的这两个人说:“你们抓错人了,我们抓的这个才是,你们应该放了他。”这两人便放了孙回璞。孙回璞顺着原路往回走,和原来走过的地方一样。到了家拴好马,看见丫环靠着门旁睡觉,叫她也不答应。他越过丫环进到屋里,看到自己的身体和妻子一齐躺着,想上床却上不去。只好靠着南墙站着,大声呼叫妻子,却始终没有回应。室内特别明亮,孙回璞看见墙角有个蜘蛛网,网上有两个苍蝇,一大一小,还看见了房梁上挂着的药物,样样分明,可就是上不去床。他这才知道自己是死了,很忧愁,恨自己不能和妻子告别。他倚在南墙上慢慢睡着了,忽然惊醒,此时身体已经躺在床上了,屋里很暗很黑,什么也看不到。他立刻把妻子叫醒点上灯,一看自己满身大汗,再起来看蜘蛛网,和之前看到的一样,看到马也是大汗淋漓。韩凤方则在当天夜里暴病而死。
后来,到了贞观十七年,孙回璞奉命骑马去齐州,为齐王治病。回来走到洛州东孝义驿站时,忽然见到一个人来问:“你是孙回璞吗?”孙回璞回答:“是的,您找我有什么事?”那人说:“我是鬼,魏太师有文书至此,请您马上去担任记室。”并拿出文书给孙回璞看。孙回璞一看,的确是郑国公魏征的署名。孙回璞吃惊地说:“郑国公还没有死,为什么派你来送文书?”鬼说:“他已经死了,现在阴间太阳都录担任大监,所以命我前来召你。”孙回璞请鬼一起用餐,鬼很高兴并感谢。孙回璞请求说:“我奉旨出外办公,尚未覆命,郑国公不宜要我立刻上任,等我回京向皇上禀奏之后再听命,可以吗?”鬼同意了。
于是,孙回璞和鬼白天同行,夜间同宿。到了阌乡,鬼告辞说:“我先走了,过了关等你。”第二天孙回璞过关后出了西门,看见鬼已等在门外。于是继续同行,到了滋水驿站,鬼又和孙回璞告别说:“等你回京奏事后再见,你可不要吃荤辛的东西。”孙回璞答应了。孙回璞回京奏事后,知道郑国公确实已死,计算他去世的日期,正好是孙回璞到孝义驿站的前一天。
孙回璞自认必死无疑,便和家人道别,并礼请僧人来做佛事、造佛像、抄经文。大概过了六七天,孙回璞梦见之前遇见的那个鬼来召他,把他领上高山,山顶上有一座高大雄伟的宫殿。进入宫殿里,有很多人来迎接他,并说:“这个人行善积福,不可以扣留他,应该放他回去。”随即便把孙回璞推下山。他因此而惊醒,到现在还安然无恙。(这是孙回璞亲自对我说的。)
原文
户部尚书武昌公戴天冑,素与舒州别驾沈裕善。冑以贞观七年薨,至八年八月,裕在州,梦其身行于京师义宁里南街,忽见冑着故弊衣,颜容甚悴,见裕悲喜。裕问曰:“公生平修福,今者何为?”
答曰:“吾生时,误奏杀一人;吾死后,他人杀一羊祭我。由此二事,辩答辛苦,不可具言;然亦势了矣。”
因谓裕曰:“吾平生与君善,竟不能进君官位,深恨于怀。君今自得五品,文书已过天曹,相助欣庆,故以相报。”言毕而寤,向人说之,冀梦有征。其年冬,裕入京参选,为有铜罚,不得官。又向人说所梦无验。九年春,裕将归江南,行至徐州,忽奉诏书,授裕五品,为务州治中。(临兄为吏部侍郎闻之,召裕问云尔。)(《法苑珠林》卷七十、《太平广记》卷二百七十七)
译文
户部尚书武昌公戴天胄,素来与舒州别驾沈裕交好。戴天胄在唐贞观七年去世。第二年八月,沈裕在舒州时,一天夜里梦见自己走在京都义宁里南街上,忽然看到戴天胄穿着从前的破旧衣服,面容非常憔悴,见到沈裕时是又悲又喜。沈裕就问他:“戴公您平时积善修德,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戴天胄说:“我在生前因向皇上误奏而错杀了一个人;我死了之后,又有人杀了一只羊来祭祀我,就是因为这两件事,在阴间辩答甚为辛苦,一言难尽;但这也是大势所定了。”
然后又对沈裕说:“我生前与你交情深厚,没有帮你升官,内心一直很自责。你现在可以官至五品,升官的文书已经呈到天庭,这次能帮助你,也是报答恩情,心里甚为宽慰。”说完话,沈裕从梦中醒来,向别人说起梦里的情景,都希望这是吉祥的征兆。这一年冬天,沈裕进京参加官员选拔,因为受过处罚没能升官,就向人说所做的梦不灵验。到了贞观九年春天,沈裕要回江南,路过徐州时,忽然接到诏书,被授予五品官衔,出任务州治中。(我的兄长任吏部侍郎,听到这件事,就特别向沈裕求证了此事。)
原文
陇西李大安,工部尚书大亮之兄也。武德年中,大亮为越州总管,大安自从京往省之;大亮遣奴婢数人从兄归,至谷州鹿桥,宿于逆旅,其奴有谋杀大安者,候其睡熟,以小剑刺大安项,洞之,刃着于床。奴因不拔而逃;大安惊觉,呼奴,其不叛奴婢至,欲拔刃,大安曰:“拔刃便死,可先取纸笔作书。”奴仍告主人诉县。
大安作书毕,县官亦至,困为拔刃,洗疮加药,大安遂绝。
忽如梦者,见一物,长尺余,阔厚四五寸,形似猪肉,去地二尺许,从户入来至床前,其中有语曰:“急还我肉。”大安曰:“我不食猪肉,何缘负汝?”即闻户外有言曰:“错,非也!”此物即还从户出去。
大安仍见庭前有池水,清浅可爱;池西岸上,有金佛像,可高五寸,须臾渐大,而化为僧,被绿袈裟,甚新净,谓大安曰:“被伤耶?我今为汝将痛去,汝当平复还家,念佛修善也。”因以手摩大安项疮而去。大安志其形状,见僧背有红缯补袈裟,可方寸许,甚分明。既而大安觉,遂苏,而疮亦不复痛,能起坐食。
十数日,京室子弟,迎至还家;家人故来视,大安为说被伤由状,及见僧像事。有一妇在旁闻说,因言:“大安之初行也,安妻使婢诣像工,为安造佛像;像成,以彩画衣,有一点朱污背上,当遣像工去之,不肯。今仍在,形状如郎君所说。”大安因与妻及家人共起观像,乃所见者也,其背朱点,宛然补处;于是叹异,遂崇信佛法。(大安妻夏候氏,即郎州刺史绚之妹,先为临说;后大安兄子适裕,为大理卿,亦说云尔。)(《法苑珠林》卷二十二、《太平广记》卷九十九)
译文
唐代陇西有个叫李大安的人,是工部尚书李大亮的哥哥。唐高祖武德年间,大亮担任越州总管,大安独自从京城前去看望弟弟。回程时,大亮派了几个奴仆护送哥哥回京。走到谷州鹿桥时,他们在一家客店住了下来。有个奴仆想谋杀大安,等到下半夜大安睡熟时,就用一把小剑往大安的脖子上刺去,由于用力过猛,剑尖穿透过去扎到床上,凶手因此无法拔剑,慌忙逃跑。大安立即惊醒,呼唤随行仆人,那几个没有背叛他的仆人急忙跑来要去拔剑,大安说:“拔出来我就得死,先把纸笔拿来,我要写遗书。”这时,也有仆人急忙赶到县衙里去报案。
遗书写完后,县衙的官吏也来到了,这才给他拔去剑,清洗伤口,敷了药,大安因痛昏死过去。
他感到自己恍惚间像在睡梦中,看见一块东西,长一尺有余,宽厚各四五寸,形状像一块猪肉,离地面二尺左右,从窗户飞了进来。来到床前后,肉里面发出人说话的声音道:“赶快还我肉!”大安说:“我不吃猪肉,怎么能欠你的呢?”此时,忽然听到窗外有声音说:“错了,不是他!”这个像猪肉的东西听了,立即又从窗户飞了出去。
大安又看到院子里有一个水池,池水清澈见底,十分悦人。在水池的西岸上有一尊金身佛像,有五寸高。顷刻间,佛像逐渐变大,转眼间化作一位僧人。僧人身披崭新洁净的绿色袈裟,对大安说:“你受伤了吧,我现在为你疗伤去除伤痛,你很快就会恢复建康,回家后要好好念佛修善。”于是便用手抚摸了一下大安脖子上的伤口,然后就走了。大安记下僧人的身材形貌,看见僧人背后的袈裟上有一块红丝补丁,大小有一寸左右,十分鲜明显眼。后来大安的梦醒了,人也苏醒过来,其伤口也不再疼痛了,并能够坐起来吃饭了。
过了十几天,大安在京城的子弟们将他接回家中。家里人与亲朋好友都来看望,大安把自己被谋杀的经过以及梦见佛像化作僧人为他疗伤的事讲给大家听。有位妇人听了之后,便对大安说:“在大安刚刚离家的时候,他妻子就让丫鬟请工匠为大安塑造佛像。佛像造好后,为他彩绘袈裟时,不小心滴了一点红色在佛像的背后,让工匠除掉,工匠不肯,这点红色至今仍留在佛像背上,大小形状与大安说的梦中僧人后背上的红补丁一模一样。”大安听了之后,便与家人一起去看佛像,只见佛像的相貌与自己所见的僧人毫无差别,背上的红点也极像那位僧人袈裟上的补丁。大家无不惊奇赞叹,从此都崇信佛法。(李大安的妻子夏侯氏,是郎州刺史绚的妹妹,绚之前曾对我说过此事。后来李大安的侄子适裕,担任大理卿,也是这么说的。)
原文
河东董雄,少诚信佛道,蔬食数十年。贞观中,为大理丞。十四年春,坐为连季仙僮事,系御史台。
于时,上以为党,大怒,使治书侍御史韦琮等,鞫问甚急,防禁严密;禁者十数人:大理丞李忻玄、司直王忻,并连此事,与雄同屋闭禁,皆被锁牢固;雄专念《法华经·普门品》,数日得三千遍。
夜中独坐诵经,锁忽自解落地,雄惊告忻玄,忻玄共视锁,仍坚合在地,其钩亦俨然不坏,而钩锁相离数尺;玄等异之,雄恐责,告守者,请锁关;监察御史张敬一宿直,命吏关锁,吏以火烛之,见其钩锁不开而自然相离,甚怪异,因关锁之,用纸封縓其锁,书署封上。吏去,雄复坐诵经,至五更,锁又解落而有声,如人开者;雄惧,又告忻玄,玄等谓:“晓不宜请吏。”既明,共视之,钩锁各离在地,而锁犹合;其封署处,全故不动,钩甚定密,无可开理。
玄自少长,不信佛法,见妻读经,常谓曰:“何乃为胡神一媚,而读此耶?”及见雄此事,乃深叹悟曰:“吾乃今知,佛之大圣,无有伦匹,诚不可思议也。”时忻玄亦诵八菩萨名,满三万遍,昼日锁自解落;视之,锁状比雄不为异也,玄于是信服愧悔。
既而三子俱雪,玄乃写《法华经》,书八菩萨像,归供养。(临时病笃在家,玄来问疾,具说其事。临病愈摄职,问台内官吏,与玄说不殊;雄亦自说其事,而精厉弥笃。雄今见在,为盩厔令。)(《法苑珠林》卷三十六、《法华传记》卷六、《太平广记》卷百十二)
译文
山西人董雄,年少时就虔诚信佛,吃素几十年。唐朝贞观年间,官职为大理丞。唐贞观十四年春天,因为受到季仙僮事件的牵连,被关押在御史台。
当时,唐太宗认为这是结党谋反事件,龙颜大怒,下旨要求侍御史韦琮等官员,要严加看守,尽速审讯。被扣押着的十几人,有大理丞李忻玄、司直王忻,他们俩个和董雄关押在同一间牢房里,每个人都被铁索牢牢地锁着。关押期间,董雄在牢里专心诵念《法华经·普门品》,几天之内就诵完了三千遍。
一天晚上,董雄独坐诵经,铁锁忽然自动解开掉落地上,董雄惊讶地告诉忻玄。两人一起查看铁锁,发现铁锁还牢牢地锁着,锁钩也没有损坏,可是锁和钩却相隔好几尺,忻玄等人都觉得很奇怪。董雄恐怕受罚,于是报告狱吏,请他重新锁上。
监察御史张敬一当夜值班,便命狱吏把锁锁上,并拿灯火照亮查看,见到锁钩没有打开而自动分离,感到非常怪异。所以在再上锁时,就用封条将锁贴封,并在封条上签署。狱吏走后,董雄又端坐诵经,到了五更天,铁锁好像被人打开一样,又解开掉到地上,还发出响声。董雄害怕地又告诉忻玄,忻玄等人说:“天还那么早,不宜告诉狱吏。”天一亮,大家一起来看,虽然锁钩分开掉到地上,但是锁还是锁着的,锁上的封条也原封未动,钩也完全固定密合,不可能会自动打开的。
忻玄自小到大,从不相信佛法,看到妻子读经,常说:“你为什么会被胡国的神佛所迷惑去读这种书?”等他看到董雄的事情,甚为赞叹,深有体悟地说:“我到现在才了解,佛是大圣,无人可与他相比,真是不可思议。”从此,忻玄也开始念八大菩萨圣号,念满三万遍的时候,正值白天,铁锁自动解开掉落地上,仔细检查,与董雄的情形一样,忻玄因此深信佛法,并对以前的无知后悔不已。
不久,他们三人都得到平反昭雪,忻玄开始抄写《法华经》,画八大菩萨圣像,并专心供奉。(当时我重病在家,忻玄来探病,把经过详细地讲了出来。我病好后赴职,到御史台去了解此事,结果与忻玄所讲的一样。董雄也常将自己的神奇经历讲给别人听,并且更加精进修行佛法。董雄还健在,在盩厔当县令。)
原文
武德中,以都水使者苏长为巴州刺史;苏长将家口赴任,渡嘉陵江,中流风起,船没,男女六十余人,一时溺死;唯有一妾,常读《法华经》,船中水入,妾头戴经函,誓与俱没;既船没,妾独不沉,随波泛滥,顷之着岸。逐戴经函,而开视其经,了无湿污,今尚存杨州,嫁为人妇,而愈笃信。(岑令说云:见此妾自言然。临因使其江上,船人说亦云尔。)(《法苑珠林》卷二十六、《法华传记》卷七、《太平广记》卷百九)
译文
唐朝武德年间,都水使者苏长升任巴州刺史。苏长带全家去上任,要坐船渡嘉陵江,船到江心时,遇到大风将船翻沉,船上男女六十多人都被淹死了,唯独苏长的一个小妾活了下来。这个小妾平时常读《法华经》,船沉入江中时,她头顶着装有《法华经》的盒子,发誓与经书共存亡。当船沉了以后,唯独她没有下沉,随着江水漂流,不一会儿就漂到了岸边。当她取下头顶的经盒,打开一看,里面的经书没有丝毫浸湿和污损。她现在还在扬州,已经嫁给别人,经过此事对佛法更加深信不疑。(岑令说:这是他见到小妾听她亲口说的;我因为公务渡嘉陵江时,听到船家也是这样说的。)
原文
中书令岑文本,江陵人;少信佛,常念诵《法华经·普门品》。尝乘船于吴江,中流船坏,人尽死;文本没在水中,闻有人言:“但念佛,必不死也。”如是三言之,既而随波涌出,已着北岸,遂免死。
后于江陵设斋,僧徒集其家;有一客僧独后去,谓文本曰:“天下方乱,君幸不与其灾,终逢太平,致富贵也。”言毕,趋出。既而文本食斋,于碗中得舍利二枚;后果如其言。(文本自向临说云尔。)(《法苑珠林》卷七十、《太平广记》卷百六十二)
译文
中书令岑文本,江陵人,从小信佛,常常读诵《法华经·普门品》。有一次,他在吴江乘船,船到江中沉没,船上的人全被淹死。岑文本沉入水中时,听到有人说:“只要念佛,一定不会死。”他就连念三声佛号,人立刻随着波浪涌出,漂到北岸,免于一死。
后来他在江陵设斋,僧众聚集到他家中。有一位僧人最后离开,对岑文本说:“天下开始大乱,你会幸运地躲过这场灾难,最终迎来太平盛世,同时得到富贵。”说完僧人就离开了。随后岑文本在吃斋的时候,从碗中得到两枚舍利。再后来僧人的话果然都应验了。(这是岑文本亲自对我说的。)
原文
河南元大宝,贞观中为大理丞;一生不信因果之事,与同僚张散册友善;常谓曰:“二人若先死者,当来报因果之有无也。”
元以十一年从驾幸洛阳,病卒,散册在京未知;一夕,梦元来告曰:“仆已死矣,生平不信善恶之有报,今乃知定有不虚。故来报君,其勉修福业。”张问其状,答曰:“冥报固不可说,他亦不可道。但报君,知定有耳。”张寤,向同僚说之。二日,而凶闻至,张勘其梦,乃死之后日也。(张自向临说云尔。)
译文
河南人元大宝,在唐朝贞观年间担任大理丞。他一生不相信有善恶因果报应之事,常跟与他交好的同僚张散册说:“我们两个要是谁先死了,一定要回来报知一声是否真有因果报应之事。”
元大宝在贞观十一年跟随皇帝到洛阳,突然病死。此时,张散册在京城长安,还不知道此事。一天晚上,张散册梦到元大宝来告诉他:“我已经死了,活着的时候从来不相信善恶有报,现在才知道真实不虚,所以特来告诉你,希望你多行善事,广植福德。”张散册问他阴间的情形,答说:“死后的事情不可言说,其他的事也不可以说,只能告诉你因果报应确实真的有。”张散册醒后,把梦境告诉同僚。过了两天,元大宝病死的消息才传来。张散册推算做梦的那晚,正是元大宝死后的第二天。(这是张散册亲自对我说的。)
原文
东宫右监门兵曹参军郑师辩,年未弱冠时,暴病死,三日而苏。自言:初有数人见收,将行入官府大门,见有囚百余人,皆重行北面立,凡为六行。其前行者,形状肥白,好衣服,如贵人;后行,渐瘦恶,或着枷锁、或但去巾带,皆行连袂,严兵守之。师辩至,配入第三行东头第三立,亦去巾带、连袂。辩忧惧,专心念佛,忽见生平相识僧来,入兵围行内,兵莫之止;因至辩所,谓曰:“平生不修福,今忽至此,如何?”辩求哀请救,僧曰:“吾今救汝得出,可持戒也。”辩许诺,须臾,吏引入诸囚至官前,以次讯问至辩,因见向者僧为官说其福业,官曰:“放之。”僧因引辩出至门外,为授五戒,用瓶水灌其额,谓曰:“日西当活。”又以黄帔一枚与辩曰:“披此至家,置净处也。”仍示归路,辩披之而归。
至家,迭帔置床角上;既而,目开身动,家人惊散,谓欲起尸,唯母不去,问曰:“汝活耶?”辩曰:“日西,当活。”辩意,时疑日午,问母,母曰:“夜半。”方知死生反昼夜也。既至日西,能食而愈,犹见帔在床头。及辩能起,帔形渐灭,而尚有光;七日乃尽,辩遂持五戒。
后数年,有人劝食猪肉,辩不得已,食一脔;是夜,梦己化为罗刹,爪齿各长数尺,捉生猪食之。既晓,觉口腥,唾出,而使人视之,满口中尽是凝血;辩惊惧,不敢食肉。又数年,娶妻,妻逼之食,食乃无验。然而辩自六年来,鼻常有大疮,溃烂,然自不能愈,或恐以破戒之故也。(临昔与辩同直东宫,见其自说云尔。)(《法苑珠林》卷百十三、《太平广记》卷三百七十九)
译文
唐朝东宫右监门兵曹参军郑师辩,在年龄不到二十岁时,突然疾病死亡,三日后又复活了。他自己说,开始看到有很多人被收禁聚集在一起,快要走进官府大门时,又看见百余名囚犯,排成一行行都面向北站着,一共六行。排在前面的人个个身体肥胖白晰,穿着体面,看起来像富贵之人,排在后面的人逐渐瘦削且面目非善,有的戴着枷锁,有的被去掉头巾腰带,所有人衣袖相连,不得单独行动,现场有士兵严加看管。郑师辩到了,被排在第三行东面数第三位,也被去掉头巾腰带,加入到行列之中。郑师辩很忧虑恐惧,就一心专念佛号,此时,忽然看到一个生前认识的僧人向他走过来,进入士兵围守的行列也没有受到士兵的阻挡。然后,僧人来到郑师辩面前,对他说:“平生不知道修福积德,如今突然到此,感觉怎么样啊?”郑师辩悲切地请求相救。僧人说:“我现在救你出去,你可要持守戒律。”郑师辩答应了。片刻之后,差役领着所有囚犯来到长官面前,依次接受审问,轮到郑师辩的时候,那位僧人对长官述说郑师辩修过的福业。长官听了之后说:“把他放了吧!”僧人就带着郑师辩走出门外,为他传授五戒,并拿一瓶水倒在他的额头上,说:“日落西山时你就可以活过来了。”又拿一件黄披肩给郑师辩,说:“披着它到家后,要放在干净的地方。”然后指示他回家的路,郑师辩就披着披肩回家去了。
到家后,他把黄披肩叠好放在床角上,不一会儿,睁开了眼睛,身体也开始动弹,结果家人都被吓跑,以为是诈尸。只有他的母亲没有离开,问他:“你还活着吗?”郑师辩说:“日落西山时就能活过来了。”郑师辩以为当时是正午,就问他的母亲,母亲说:“现在是半夜。”他才知道阴间和阳间是昼夜相反的。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他便开始能够吃东西而且逐渐好起来了,只见黄披肩仍在床头,等到郑师辩能够起身时,披肩便慢慢消失,但还有光在,七天后才完全消失。郑师辩自此开始持守五戒。
过了几年,有人劝他吃猪肉,郑师辩不得已吃了一块,当夜,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罗刹,手爪牙齿都有好几尺长,捉生猪吃。天亮时,觉得口中腥臭,吐掉之后,叫人看他的嘴,满口都是凝固的血块。郑师辩恐惧不已,不敢再吃肉了。又过了几年,郑师辩娶了妻子,妻子逼他吃肉,吃后并没有什么怪异现象,可是郑师辩自此五六年以来,鼻子常有大疮,溃烂而无法自愈,这恐怕是破戒的缘故吧。(我以前和郑师辩同在东宫当值,以上是听他亲口说的。)
原文
陈公太夫人豆卢氏,芮公宽之姊也。夫人信福,诵《金刚般若经》,未尽卷一纸许,久而不彻。
后一日昏时,苦头痛,四体不安,夜卧愈甚;夫人自念:“倘死,遂不得终经。”欲起诵之,而堂烛已灭;夫人因起,命婢燃烛。须臾婢还,厨中无火;夫人命开门,于人家访取之,又无火;夫人深益叹恨,忽见庭中有燃火烛,上阶来入堂内,直至床前,去地三尺许,而无人执,光明若昼。夫人惊喜,头痛亦愈;即取经诵之,有顷,家人钻燧得火,燃烛入堂中,烛光即灭;便以此夜,诵竟之。自此,日诵五遍以为常。
后芮公将死,夫人往视,公谓夫人曰:“吾姊以诵经之福,当寿百岁,好处生。”夫人至今尚康,八十年矣。(夫人自向临嫂说之云尔。)(《法苑珠林》卷二十六、《太平广记》卷百三)
译文
陈公的母亲豆卢氏,是芮宽的姐姐。夫人深信修福得报之事,有一次诵《金刚般若经》,还差一页多就诵完整部经,可是久久未能诵完。
第二天黄昏时,夫人头痛,全身不舒服,到了夜里更加严重。夫人心想:“如果死了,就不能把经诵完。”便想起来诵经,可是室内火烛已经熄灭,夫人于是让婢女把蜡烛点燃。不一会儿,婢女回来,说厨房的火已经熄了,夫人就叫她出门去向邻居借火,但也没取到火。夫人深深地哀叹悔恨,这时忽然看见庭院内有一簇点着的烛火,离地三尺左右,并没有人拿着却越过台阶进到室内,直至夫人床前,把房间照得像白天一样明亮。夫人既惊又喜,头痛也好了,马上取经来诵。不久,家人钻燧取到了火,点着蜡烛拿到夫人的房间,那个烛光这才熄灭。夫人在当天夜里便把经诵完,从此以后,夫人每天诵经五遍习以为常。
后来,芮公临终的时候,夫人前去探望他,芮公对她说:“姐姐因为诵经的功德,可以命长百岁,死后也能投生善道。”夫人现在已经八十岁了,仍然很健康。(这是夫人亲口对我嫂嫂说的。)
原文
左监门校尉,凭翊李山龙,以武德中暴病亡,而心上不冷如掌许;家人未忍殡敛,至七日而苏。自说云:当死时,被冥官收录,至一官曹,厅事甚宏然,其庭亦广大。庭内有囚数千人,或枷锁、或杻械,皆北面立,满庭中。
吏将山龙至厅事,一大官坐高床座,侍卫如王者。山龙问吏:“此何官?”吏曰:“是王也。”山龙前至阶下,王问曰:“汝生平作何福业?”山龙对曰:“乡人每设斋讲,恒施物同之。”王曰:“汝身作何善业?”山龙曰:“诵《法华经》两卷。”王曰:“大善!可升阶。”
既升,厅上东北间,有一高座,如讲座者,王指座谓山龙曰:“可升此座诵经。”山龙奉命,至座侧。王即起立曰:“请法师升座!”山龙升座讫,王乃向之而坐。山龙诵曰:“《妙法莲华经》序品第一。”王曰:“请法师止。”山龙下座,复立阶下,顾庭内,向囚已尽,无一人在者。谓山龙曰:“君诵经之福,非唯自利,乃令庭内众囚,皆以闻经获免,岂不善哉!今放君还去。”
山龙拜辞,行数十步,王复呼还,谓吏曰:“可将此人,历观诸狱。”吏即将山龙东行百余步,见一铁城,甚广大,上有屋覆;其城傍,多有小窗,或大如小盆,或如盂椀。见诸男女,从地飞入窗中,即不复出。山龙怪问吏,吏曰“此是大狱,狱中多有分隔,罪罚各异。此诸人者,各随本业,赴狱受罪耳。”山龙闻之悲惧,称“南无佛”,请吏求出,至院门,见一大镬,火猛汤沸,傍有二人坐睡,山龙问之,二人曰:“我等罪报,入此镬汤。蒙贤者称南无佛,故狱中罪人,皆得一日休息,疲睡耳”。山龙又称“南无佛”,吏谓山龙曰:“官府数移改,今王放君去,君可白王请抄,若不尔,恐他官不知,复追录君。”山龙即谒王请抄,王命纸,书一行字,付吏曰:“为取五道等署。”吏受命,将山龙更历两曹,各厅事侍卫亦如此。王之遣吏,皆取其道署,各书一行讫,付山龙。
龙持出至门,有三人语山龙曰:“王放君去,可不少多乞遗我等。”山龙未言,吏谓山龙曰:“王放君,不由彼;然三人者,是前收录君使人,一是绳主,当以赤绳缚君者;一是棒主,当以棒击君头者;一是袋主,当以袋吸君气者。见君得还,故乞物耳。”山龙惶惧,谢三人曰:“愚不识公,请至家备物,但不知于何处送之?”三人曰:“于水边、若树下。”山龙许诺,辞吏归家,见正哭经营殡具;山龙入至尸傍,即苏。
后日,剪纸作钱帛,并酒食,自送于水边烧之。忽见三人来谢曰:“蒙君不失信,重相赠遗,媿荷。”言毕不见。(山龙自向总持寺主僧说之,转向临说之云尔。)(《法苑珠林》卷二十八、《法华传记》卷六、《太平广记》卷百九)
译文
唐朝左监门校尉李山龙,冯翊人氏,在武德中期,突然急病而死,可是心口如巴掌大的地方还有热气,于是,家人不忍将他殡葬。到了第七天,他竟然死而复生了。他自己说:“我死后被阴差收押在册,到了一个官府,大堂很宏伟,庭院也相当宽敞。庭院中有数千名囚犯,有的戴枷锁,有的带手铐,都面北而立,站满了整个院子。”
差役将李山龙带到大堂,一名大官坐在高座上,两旁侍卫像侍奉帝王一样立于两侧。山龙问差役:“这是什么官?”差役说:“是大王。”山龙走到台阶高座下叩拜,大王问到:“你生平修过什么福德吗?”山龙回答说:“乡里只要有人设斋或讲经,我都随喜布施。”大王说:“你自身修了什么善业?”山龙说:“读过两卷《法华经》。”大王说:“很好!请到高阶上来。”
上到高阶后在大堂东北面有一个高座,看起来像讲经的座位,大王指着座位对山龙说:“请上座诵经。”山龙尊奉王命,到座位旁。大王立刻站起来说:“请法师升座!”山龙升座后,大王面对山龙坐下。山龙诵到:“《妙法莲华经》序品第一。”大王说:“请法师停下来。”山龙从高座下来,又站到台阶下,环顾四周,囚徒一个都没有了。大王对山龙说:“你诵经的功德不但利益自身,而且满庭院的囚徒因为听经都得到了解脱,实在是太好了!现在放你回去。”
山龙礼拜后告辞,走了几十步,又被大王叫回,并对差役说:“带这个人到各个地狱去参观一下。”差役便带着山龙往东走了一百多步,看到一座非常广大的铁城,上有屋顶,城墙上有很多小窗,有的大如小盆,有的如碗盘大小,有男男女女从地上飞进窗里便不再出来。山龙好奇地问差役,差役说:“这是大地狱,狱中分割成许多不同的区域,刑罚各有不同。这些人是随着各自的业力,到地狱去受罚的。”山龙听到后,既伤心又畏惧,念了一声“南无佛”,就请求差役带他离开。来到庭院门前,看到一个大锅,火势猛烈,锅里沸汤翻滚,锅旁有两个人坐着睡觉,山龙问他们,他们说:“我们的罪报是被投到这热汤中受苦,承蒙您念了一声‘南无佛’的功德,地狱中所有罪人今天都能够休息一天。因为实在是太累了,所以就睡着了。”山龙又念了一声“南无佛”。差役对山龙说:“官府法规文书多次移改,现在大王放你回去,你可以请大王给你下个手谕以兹证明,否则恐怕其他官员不知道,还会再次追捕你。”山龙即拜见大王请他下手谕。大王叫人拿纸来,写了一行字,交给差役说:“你去协助他拿齐五道的署文。”差役领命,让山龙跳过了和冤亲债主辩论的程序,其他各个厅堂的侍卫也都这么做。大王派去的差役拿齐了署文,上面都已经写好了一行字,然后交给山龙。
山龙拿着署文走出门,这时,有三个人对他说:“大王放你回去,多少也要赠送我们一点礼物吧。”山龙还没说话,差役对山龙说:“大王放你和他们没有关系,可是这三个人是之前收押你的使者。一个是绳主,当时用红绳绑你的人;一个是棒主,当时用棒子打你头的人;另一个是袋主,当时用袋子吸你气的人。他们知道你可以还阳,所以讨要礼物。”山龙很惶恐,向三人谢罪,说:“在下愚昧没认出你们,请让我回家准备礼物,但不知道要送到哪里?”三人说:“送到水边的树下。”山龙答应后,就向差役告辞。回到家中,看到家人正在恸哭准备殡葬的器具,山龙走到尸体旁,人便苏醒了。
第二天,山龙将纸箔冥钱及酒食,亲自送到水边火化。忽然看到那三个人前来道谢说:“承蒙你没有失信,重礼相赠,真是受之有愧。”说完就不见了。(这是山龙亲自对总持寺的方丈说的,方丈又转述给我听的。)
原文
隋开皇末,代州人姓王,任为骠骑将军,在荆州镇守,性好畋猎,所杀无数。有五男,无女。后生一女,端美如画,见者皆爱奇之,父母钟念。
既还乡里,里人亲族争为作好衣服,而共爱之。女年七岁,一旦失,不知所在;初疑邻里戏藏,访问,终无见者。诸兄乘马远觅,乃去家三十余里棘中见之,欲就挽取,即惊走远去,马追不及,兄等以数十骑围而得之,口中作声似兔鸣,抱归家,不能言;而身体为棘刺所伤,母为挑之,得刺盈掬。月余日,不食而死;父母悲痛,合家斋戒练行。(大理丞寀宣明,尝为代府法曹,为临说云尔。)(《法苑珠林》卷八十、《太平广记》卷百三十二)
译文
隋朝开皇末年,有个姓王的代州人,被任命为骠骑将军,镇守荆州,生性喜欢打猎,所杀害的生命不计其数。他有五个儿子,没有女儿。后来生了一个女儿,像画中的美人一样端庄美丽,看到的人都非常喜欢她,父母更是钟爱备至。
回到故乡以后,乡人亲友都争着为她做漂亮的衣服,都很疼爱她。女孩七岁时,有一天早晨不见了,不知所踪。一开始家人猜想女孩可能是在邻里捉迷藏,便去挨家询问,结果没人见过。于是,她的几个兄长就骑马到远处去寻找,竟然在离家三十里地的荆棘中看到她,想要拉她起来,她却突然狂奔起来,马都追不上。兄长们用几十匹马将她围住,这才抓到她,抓到她时,女孩口中发出像兔子一样的叫声。抱回家后,女孩无法说话,身体被扎满全身的荆棘所伤,母亲为她挑除,挑出来的刺竟有一手掌那么多。过了一个多月,女孩终因吃不下东西而死。父母非常悲痛,全家人从此斋戒修行。(大理丞采宣明,曾任代州府法曹,这件事是他对我说的。)
原文
后魏司徒崔浩,博学有才略;事太武,言行计从,国人以为楷模。浩师事道士寇谦之,尤不信佛,常虚诞,为百姓所费;见其妻读经,夺而投于井中。
从太武至长安,入寺,见有弓矢刀矛,帝怒诛寺僧。浩因进说,尽杀沙门、焚经像,勅留台下,四方依长安行事。寇谦之与浩争,浩不从,谦之谓浩曰:“卿从今受戮,灭门户矣!”
后四年,浩果无罪而族诛;将刑,载于露车,官使十人,在车上更尿其口,行数里,不堪困苦,号叫求哀,竟备五刑。自古戮辱,未之前有。帝亦枉诛太子,又寻为阉人宗爱所杀。时人以为毁佛法之报验。(见《后魏书》,及《十六国春秋》)
译文
后魏的司徒崔浩,是个博学多闻有才华谋略的人。他奉事魏太武帝,太武帝对他言听计从,国人都以他为榜样。崔浩拜道士寇谦之为师,对佛教尤其排斥,常做些虚妄荒诞的事,对此,百姓多有不解。他见到妻子读佛经,就一把抢过来扔到井里去。
有一次,他随从太武帝到长安,来到一座佛教寺院,见到里面有弓矢刀盾等武器,太武帝大怒,就杀了寺里的僧人。崔浩趁着太武帝盛怒之际更进谗言:“应该把沙门都杀光,把佛经和佛像也都烧掉。”并建议皇帝立即下诏,要全国都依照长安的做法行事。
寇谦之反对崔浩这么做,但是崔浩不听劝阻。寇谦之就对他说:“今天这件事情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并遭受灭门之灾。”
四年后,崔浩果然并无罪过却惨遭灭门。在行刑之前,崔浩被装在一辆没有遮盖的载货的车子上,官吏还安排了十个人轮流向他嘴里撒尿。走了几里路之后,崔浩忍受不了这样的困苦,便大声号叫哀求起来;就这样,崔浩生前竟然具受五刑(鞭笞、杖刑、徒步、流放及死刑等五种刑罚),这是自古以来凡被判死刑者从未受过的羞辱。太武帝后来又冤杀太子,不久之后,自己也被宦官宗爱所杀。当时的人们都说,太武帝和崔浩正是因为毁灭佛法,所以才遭到这样的报应。(详见《后魏书》和《十六国春秋》)
原文
梁元帝年六岁,见母妆匣中有大珠,取一珠口含,遂误吞之;其母意左右盗,讯问,莫服;乃灰生鱼目以诅之。明日帝大便,珠随便而出,帝一目遂眇。(见梁后略说之。)(《太平广记》卷百三十一)
译文
南朝梁元帝六岁的时候,看见母亲的梳妆盒内有大珍珠,就拿了一颗含在嘴里,却不小心吞到肚子里。他母亲怀疑珍珠被身边的人偷了,便严加审问,没有人站出来承认。于是她就烧活鱼眼睛,并诅咒偷珍珠的人眼睛会瞎掉。第二天梁元帝上厕所时,这颗珍珠随着粪便排出体外,随后梁元帝的一只眼睛就失明了。(梁元帝的皇后简要地说过这件事)
原文
北周周武帝好食鸡卵,一食数枚。有监膳仪同,名拔虎,常进御食,有宠。隋文帝即位,犹监膳进食;开皇中,暴死,而心尚暖,家人不忍殡之。三日乃苏,能语,先云:“舆我见王,为周武帝传语。”
既而请见,文帝引问,言曰:始忽见人唤,随至一处,有大坑穴,所行之道,径入穴中;才到穴口,遥见西方有百余骑来,仪卫如王者,俄至穴口,乃周武帝也。仪同拜,帝曰:“王唤汝证我事耳,汝身无所罪。”言讫即入穴中,使者亦引仪同入,使见宫门,引入庭,见武帝共一人同坐,而有加敬之容。使者令仪同拜王,王问:“汝为帝作食,前后进白团几枚?”仪同不识白团,顾左右,左右教曰:“名鸡卵为白团也。”仪同即答:“帝食白团,实不记数。”王谓帝曰:“此人不记,当须出之。”帝惨然不悦而起,忽见庭前有一铁床,并狱卒数十人,皆牛头人身;帝已卧床上,狱卒用铁梁押之,帝胁剖裂,裂处,鸡子全出,峻与床齐,可十余斛。乃命数之讫,床及狱忽皆不见,帝又已在王坐。王谓仪同:“还去。”有人引出,至穴口中,又见武帝出来,语仪同云:“为闻大隋天子,昔曾与我共事,仓库玉帛,亦我储之。我今身为灭佛法,极受大苦,可为吾作功德也。”
于是,文帝勅天下,人出一钱,为追福焉。(临外祖齐公亲见,时归家具说云尔。)(《法苑珠林》卷百十三)
译文
周武帝喜欢吃鸡蛋,一次就能吃好几枚。有一个监管膳食的仪同名叫拔虎,经常侍候皇帝用膳,因此受到皇上的宠信。后来隋文帝即位,他还是做监膳,侍候隋文帝的饮食。
开皇年间,此人忽然暴病而死,死后心口尚有热气,所以家人不忍心将他埋葬。三天之后他又醒了过来,一开口就说:“快准备马车送我去见皇上,我要为周武帝传话。”
很快觐见文帝,文帝问他,他就说:当初忽然听见有个人叫我,我就跟着他走到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个大坑洞,我们走的路一直通到洞穴。当我走到洞口时,远远看见西方有一百多人骑马而来,看起来像是帝王的护卫仪队。等他们骑到洞口时,一看那人正是周武帝。拜过武帝之后,就听他说:“大王传唤你来是为了给我作证的事,你本身并没有罪。”说完武帝就进入洞穴,使者也带我进入洞中,看到宫殿的大门后,又带着我来到大庭上。我看到武帝和一个人一起坐着,并且对那个人表现得十分恭敬。使者命我拜见大王,大王问我:“你侍候武帝饮食的这些年,他前前后后一共吃了多少枚白团?”我不知道什么是白团,就看看两边的人,他们告诉我说:“白团就是鸡蛋。”于是我回答说:“武帝经常吃白团,但是吃了多少实在记不清楚了。”
大王就对武帝说:“这个人记不清楚你吃了多少白团,那就必须拿出来看看。”武帝一听,脸色变得凄惨难看,很不情愿地站了起来。这时,忽然见到大庭的前面出现了一张铁床,还有几十名狱卒,个个长得牛头人身。再看,武帝已经身卧床上,狱卒正用铁梁挤压武帝,武帝的身体两侧胁部因而破裂,在破裂的地方有鸡蛋不停地涌出,很快就堆积得像床那么高,足足有十几斛之多(五斗为一斛)。大王叫人清点数量后,床和狱卒忽然又都不见了,而武帝和大王又坐在了一起。大王对我说:“你回去吧。”
于是就有人带我出去,走到洞口时,又看见武帝出来对我说:“你帮我传话给大隋天子,过去他曾与我共事,现在大隋国库内的金玉绢帛也都是我储蓄下来的。我现在因为毁灭佛法,正在遭受极大的痛苦,希望他能为我做些功德。”
于是隋文帝就诏告天下,全国人民每人各出一钱,为周武帝作功德祈福。(我的外祖父齐公亲眼所见,当时回家后详细叙述了这件事情。)
原文
北齐时,有仕人姓梁,甚豪富。将死,谓其妻子曰:“吾平生爱奴及马,皆使乘日久,称人意。吾死,可以为殉,不然,无所使乘也。”
及其死,家人以囊盛土,压奴杀之;马则未杀。奴死四日而苏,说云:当不觉去,忽至官府门,门人因留止。在门所经一宿,明旦,见其主被锁,严兵守卫。将入官所,见奴谓曰:“我死,欲得奴婢,遗言唤汝,今各自受苦,全不相关。今当白官放汝。”言毕而入,奴从屏外窥之,见官问守卫人曰:“昨日押脂多少乎?”对曰:“得八斗。”官曰:“更将去,押取一斛六斗。”主即被牵出,竟不得言。明日又来,有喜色,谓奴曰:“今为汝白也。”及入,官问:“得脂乎?”对曰:“不得。”官问所以,主司曰:“此人死三日,家人为请僧设斋。每闻经呗声,铁梁辄折,故不得也。”官曰:“且将去!”主因白官,请放奴;官即唤放,俱出门。主遣传语其妻子曰:“赖汝等追福,得免大苦,然犹未脱;能更写《法华经》、造像,以相救济,冀固得免。自今毋设祭,既不得食,而益吾罪。”言毕而别。
奴遂生,而具言之;家中果以其日设斋,于是倾家追福,阖门练行。(临舅高经州说,云见齐人说之。)(《法苑珠林》卷五十、《法华传记》卷八、《太平广记》卷三百八十二)
译文
北齐有个做官的人姓梁,非常富有。临终的时候,对妻子说:“我平生喜爱奴婢和马,都使唤、骑乘久了,很合我心意。我死后,要让他们来陪葬,不然我死后就没有奴婢使唤,也没有马骑了。”
等他死了之后,他家里人就用袋子装满土,把奴婢压死,但马却没有杀掉。奴婢死后的第四天又苏醒过来,说:当我失去知觉后,忽然来到官府门口,被看门人留下,在那儿住了一宿。第二天天亮,我看见主人被锁着并有士兵严加看守。主人快走进官府时,看到了我就对我说:“我死的时候,想要奴婢使唤,所以留下遗言叫你来这儿,想不到现在各自受苦,和世间的主仆完全没有关系。现在,我跟阴间官员讲明放你回去。”说完就走进去了。我从厅堂前的小墙往里偷看。看见一个官员问守卫的人:“昨天压出了多少油脂?”回答说:“八斗。”官员说:“再押下去压一斛六斗来。”主人立即被牵出去了,完全没有机会说话。第二天主人又来,面有喜色,对我说:“今天要为你说话了。”进去后,官员问:“压到油脂了吗?”回答说:“没有。”官员问什么原因,主管回答说:“这个人死后三天,他的家人礼请僧人设斋供佛做佛事。每当听到诵经的声音,铁梁就立即折断,所以无法得到。”官员说:“先带下去。”主人趁机向官员请求把我放出去,官员就叫放了。我们都出来以后,主人叫我传话给他的妻子:“有赖你们为我诵经祈福,我才得以免除大苦,但我现在还没有彻底摆脱,如果能再抄写《法华经》、造佛菩萨像,以此功德来救济我,才有希望免除苦难。从今以后,切记不要杀生来祭奠我,不但无法吃到,还会加重我的罪业。”说完就道别了。
奴婢生还后,详细讲述了这件事情的经过。主人家里果然在他死后的第三天设斋供佛,于是全家倾力抄经造像,闭门修行。(我的舅舅高经州说这是他听北齐人说的。)
原文
隋上柱国蒲山惠公李宽,性好田猎,常养鹰数十。后生一男,口为鹰嘴,遂不举之。(公即李密之父,临家与亲,并悉见之。)
译文
隋朝上柱国(武官)李宽,蒲山人,人称惠公生性喜欢打猎,喂养了数十只猎鹰。后来生了一个男孩,嘴巴竟长的像鹰嘴一样,从此以后不敢再打猎了。(李宽就是李密的父亲,我家与他的亲友都看到这件事。)
原文
隋鹰扬郎将,天水姜畧,少好畋猎,善放鹰。后遇病,见群鸟千数,皆无头,围绕略床,鸣叫曰:“急还我头来!”略辄头痛气绝,久乃苏;因请众僧为诸鸟追福,许之,皆去。既而得愈,遂终身绝酒肉,不杀生命。(临在陇右,见姜略,已年六十许,自说云尔。)
译文
隋朝外军鹰扬府的长官姜略,天水人,年轻的时候喜好打猎,擅长放鹰抓捕猎物 。后来生病,看见成千上万只没有头的鸟,围绕在他的床前叫个不停:“快还我的头来!”听到这些鸟的叫声,姜略头痛难忍晕死过去,很久才苏醒过来。为此,姜略专门礼请僧人为这些鸟诵经超度,过了一会儿,这些鸟就都消失了,随后姜略的病也就好了。从此以后,姜略终身断酒断肉,不再猎杀生命了。(我在陇右时见过姜略,那时候姜略已经六十多岁了,此事是姜略亲口所说的。)
原文
隋开皇初,冀州外邑中,有小儿,年十三,常盗邻家鸡卵,烧而食之。
后早朝,村人未起,其父闻外有人叩门,呼此儿声,父令儿出应之,见一人云:“官唤汝役。”儿曰:“唤我役者,入取衣粮。”使者曰:“不须也。”因引儿出村门,村南旧是桑田,耕讫,未下种。是旦,此儿忽见道右有一小城,四面门楼,丹素甚丽;儿怪曰:“何时有此?”使者诃之,使勿言。因引至城北门,令儿前入;儿入,度阃,城门忽闭,不见一人,唯是空城,地皆热灰碎火,深才没踝,儿忽呼叫,走赴南门,垂至而闭;又走东西北门,亦皆如是,未往则开,既至便阖。时村人出田,男女大小,皆见此儿在耕田中,口似啼声,四方驰走;皆相谓曰:“此儿狂耶!旦来如此游戏不息。”
至日食时,采桑者皆归,儿父问曰:“见吾儿不?”桑人答曰:“在村南走戏,唤不肯来。”父出村,遥见儿走,大呼其名,一声便住;城灰忽不见,见父而倒,号泣不言;视之,其足半胫已上,血肉燋干;其膝以下,洪烂如炙。抱归养疗,髀肉如故,膝下遂为枯骨。
邻里闻之,共视其走处,足迹通利,了无灰火。于是邑人,男女大小,皆持戒、练行。(有大德僧道慧,本冀州人,为临言之,此其邻邑也。)(《法苑珠林》卷八十、《太平广记》卷百三十一)
译文
隋朝开皇初年,冀州城外的一个村里,有个十三岁的男孩,经常偷邻居家的鸡蛋烧来吃。
有一天早上,村民都还没起来,男孩的父亲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并叫着他儿子的名字,于是他就叫男孩出去开门。男孩开门后,看到门外有一个不认识的人跟他说:“官府要传唤你去服役。”男孩说:“既然叫我去服役,等我进去带上衣服和干粮。”使者说:“不用了。”于是就带着男孩出了村口。村子的南边原来是一片桑田,刚刚耕耘过,还没有播种。
天亮时,男孩忽然看见路的右边有一座小城,四面都是门楼,而且色彩艳丽。男孩觉得很奇怪,就问道:“什么时候盖的这座城?”使者呵斥他,不准他说话。说着便把他带到城的北门,叫男孩走进去。男孩刚跨过门槛,城门就忽地关闭了,只见城内一个人也没有,是一座空城,而地上到处都是深到脚踝的热灰碎炭。男孩吓得大声呼叫,就朝南门跑去,刚跑到南门,门就自动关闭了。他又往东、西、北门跑,情形都是一样。不跑时门是开的,跑过去门就关上了。
这时,村里的人陆续到田间耕作,男女老少都看到这个男孩在田地里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跑个不停,嘴里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哭。大家都说:“这个孩子太野了,一大早就来这里玩个不停。”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种桑的人都回到了村里,男孩的父亲就向他们打听:“有没有看到我的儿子呀?”种桑的人回答说:“他在村南跑来跑去的玩呢,叫他也不肯回来。”父亲往村外走去,远远的就看到儿子在田里奔跑。他就大声喊他的名字,才叫一声,男孩就停了下来,而城墙和热炭也都忽然不见了。男孩一见到父亲,整个人就瘫倒下来,嚎啕大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父亲一看,男孩从脚到小腿一半以上的肉已被烧得焦干,膝盖以下像被炭火烧烫过一样。父亲把他抱回家疗伤,大腿的肉完好依旧,而膝盖以下只剩下骨头了。
左邻右舍听说这件事后,就到男孩跑过的地方去看,只见地上的脚印清清楚楚,但是一点炭火的痕迹也没有,于是村里男女老少从此都持戒修行。(冀州高僧道慧对我说的,这件事发生在他的邻村。)
原文
隋大业中,京兆郡狱卒,失其姓名,酷暴诸囚,囚不堪困苦,而狱卒以为戏乐。后生一子,颐下肩上有肉若枷,都无颈项;数岁,不能行而死。(《太平广记》卷百廿)
译文
隋朝大业年间,京兆郡有一个不知姓名的狱卒,专门以残暴的手段对待囚犯,犯人为此痛苦不堪,而狱卒却把折磨囚犯当作游戏并以此为乐。后来他生了个儿子,腮颊以下到肩膀以上,长了一个像枷锁一样大的肉瘤,大到连脖子都快看不见了。已经数岁后,孩子连路都还不会走,随后就死了。
原文
隋大业中,河南人妇,养姑不孝,姑两目盲,妇切蚯蚓为羹以食;姑怪其味,窃藏一脔,留以示儿。
儿还见之,欲送妇诣县,未及,而雷震,失其妇;俄从空落,身衣如故,而易其头为白狗头,言语不异。问其故,答云:“以不孝姑,为天神所罚。”夫以送官。时乞食于市,后不知所在。(《法苑珠林》卷六十三、《太平广记》卷百六十二)
译文
隋朝大业年间,河南有一位妇人,对婆婆很不孝顺。婆婆双目失明,她就把蚯蚓切碎做成羹汤给婆婆吃,婆婆觉得味道很奇怪,偷偷藏起一小块,留着等儿子回来拿给他看。
儿子回来看到后,就要把妇人送到县衙去治罪。还没走到县衙,突然一个雷打下来,妇人就不见了。不一会儿,她从空中掉落下来,身体和衣服还是原来的,但头却被换成了一只白狗的头,言语也没有改变。问她怎么回事,回答说:“因为对婆婆不孝顺,被天神处罚。”丈夫随即把她送到官府。开始时还能看到她在街上乞食,后来就不知所终了。
原文
扬州卞士瑜者,父在隋,以平陈功,授仪同。性悭悋,尝雇人筑宅,不还其价;作人求钱,卞父鞭之,皆怨曰:“若实负我,死当与我作牛。”须臾之间,卞父死;其作人牛孕,产一黄犊,腰有黑文,横络周匝,如人腰带;左跨有白文斜贯,大小正如象笏形。牛主呼之曰:“卞公何为负我?”犊至,屈前两膝,以头叩地。瑜以钱十万赎之,牛主不许,死乃葬。(瑜为临说之。)(《法苑珠林》卷七十一、《太平广记》卷四百三十四)
译文
扬州有一位叫卞士瑜的人,父亲在隋朝做官,因为平定陈国有功,被授予仪同的官职。其父为人生性悭吝,曾经雇人为他造房子,却刻扣工人不给工钱。
当工人向他索要应得的工钱时,卞父竟然用鞭子抽打工人。工人怨恨地说:“如果确实是你欠了我,那就让你死后做我家的牛!”
没过多久,卞父突然去世了,工人家的母牛怀孕,并产下一只小黄牛。小牛的腰间有一条黑色的花纹,络脉遍布周围,就像人的腰带一样,牛的左腿上有一条白色的斜纹穿过,大小形状正和官员上朝时拿在手里的象笏一样。
牛主人对牛呵斥道:“卞公为何要亏欠于我?”小牛听到后就走过来屈其前腿,跪在地上磕头谢罪。卞士瑜听说后,要用十万钱来赎小牛,牛主人没有答应,直到牛死后把牛埋掉。(这件事是卞士瑜告诉我的。)
原文
京兆殷安仁,家富于财,素事慈门寺僧;以义宁初,有客寄其家停止;客盗他驴皮遗安仁。
至贞观三年,安仁遂见一人于路,谓安仁曰:“官追汝,使人明日至,汝当死也。”安仁惧,径至慈门寺佛堂中,经宿不出。明食时,果有三骑,并步卒数十人,皆兵杖入寺;遥见安仁,呼出,安仁不应,而念佛诵经愈精。鬼谓曰:“昨日不即取之,今其修福如此,何由可得?”因相与去,留一人守者,谓安仁曰:“君往日杀驴,驴今诉君,故我等来摄君耳。终须共他对,不去何益?”安仁遥答曰:“往者盗自杀驴,但以皮遗我耳。非我杀,何为见追?请君还,为我语驴:我本故不杀汝,然今为汝追福,于汝有利,当舍我也。”此人许诺:“驴若不许,我明日更来;如其许者,不复来矣!”言毕而去,明日遂不来。安仁于是为驴追福,而举家持戒菜食云。(卢文励说云,安仁今见在。)(《法苑珠林》卷九十一)
译文
唐朝京兆尹(掌治京师的官职)殷安仁,家境非常富裕,长期以来供养慈门寺僧众。
在隋恭帝义宁初年,有远方来的客人寄宿在殷安仁家里。客人偷了别人家的驴并悄悄宰杀,然后将驴皮送给殷安仁。
到了唐朝贞观三年,有一天,殷安仁在路上偶然遇见一个人,这个人对他说:“官府正在追捕你,追捕你的使者明天就到,你必死无疑。” 殷安仁非常害怕,就直接来到慈门寺,然后坐在佛堂里诵经,一夜未出门。
第二天斋饭时,果然有三个骑马的人带着几十个步兵,全副武装地闯到慈门寺,远远看到殷安仁就喊他出来,殷安仁不予理会,念佛诵经更加虔诚。鬼吏们说:“昨天没有及时抓他,今天他这么虔诚诵经修福,还怎么抓得到他呢?”因此都相继离开,只留下一个鬼吏看守。看守者对殷安仁说:“先生从前杀过一头驴,那头驴现在控诉你,因此我们才来捉拿你。你终究是要与他当面对质的,现在躲着又有什么用呢?”
殷安仁在佛堂里回答说:“那头驴是从前别人所偷在我家宰杀的,只是将皮送给我而已,并不是我杀的,为什么要捉拿我呢?请你回去代我转告那头驴,就说:‘我原本就没有杀你,如今又愿意为你诵经超度,对你有大利益,你应当放过我才对。’”那鬼吏答应说:“那头驴如果不同意,我明天还会再来,如果同意了,我就不来了。”说完就走了。
第二天鬼吏没有再来,于是殷安仁专门为驴诵经念佛超度,全家也从此持戒,吃素念佛。(这件事是卢文励所说,当时殷安仁还健在。)
原文
长安市里风俗,每岁元日以后,递作饮食相邀,号为“传坐”。东市笔工赵大,次当设之。有客先到,如厕,见其碓上有童女,年可十三四,着青裾白衫,以级索系颈,属于碓柱,泣谓客曰:“我是主人女也,往年未死时,盗父母钱一百,欲买脂粉,未及而死。其钱今在厨舍内西北角壁中;然虽未用,既已盗之,坐此得罪,今偿父母命。”言毕,化为青羊,白项。客惊告主人,主人问其形貌,乃其小女,死二年矣。遂于厨壁取得钱,似久安处。于是送羊僧寺,阖门不复食肉。(卢文励传向临说尔。)(《法苑珠林》卷九十二、《太平广记》卷百三十四)
译文
长安市里有一个风俗,就是每年正月初一以后,各家轮流请客吃饭,叫做“传坐”。东市有一个做笔的笔匠,叫赵大,这次轮到他家请客。
那天,有一位先到的客人上厕所时,看到他家的米碓上有个小女孩,年纪大约十三四岁,穿着青裙白衫,脖子上套着绳索,被系在碓柱上。小女孩哭着对客人说:“我是这家主人的女儿,过去没死时,偷了父母一百钱,准备用来买脂粉,还没来得及买就死了。如今钱还藏在厨房西北角的墙壁里,虽然并没有花用这笔钱,但已经犯了窃盗之罪,因此现在要以身命偿还父母。”说完就变成了一只黑羊,脖子是白色的。
客人很吃惊,急忙告诉主人。主人就问小女孩的像貌,正是两年前死去的女儿。随后就在厨房的墙壁里找到钱,这钱看上去已经放了很久。于是他们把这头羊送到寺院去放生,全家从此不再吃肉。(这是卢文励告诉我的)
原文
京兆潘果,年未弱冠,以武德中,任都水小吏。下归,与里中少年数人,出畋游戏。过于冢间,见一羊,为牧人所遗,独立食草;果因与里中年少捉之,将以归家。其羊中路而鸣,果惧其主闻,乃拔去其舌,乃无声。于是夜,烹食之。
后一年,果舌渐小,遂销尽,陈牒解职。富平县尉郑余庆,疑其诈也,开口验之,乃全无舌,根本处,才如豆许不尽。怪问之,果尽以实答其状,县官教为羊追福,果乃受五戒,大修福。后一年,舌渐生,寻平复如旧;诣县自陈,县官用为里正。(余庆贞观十八年为监察御史,自向临说云尔。)(《法苑珠林》卷九十一、《太平广记》卷四百三十九)
译文
京城有一个叫潘果的人,年纪未满二十岁,在武德年间,担任一个管水利的小官。有一次下班后,他和同乡的几个少年出去打猎。在经过一个坟场时,看到一只被牧人遗失的羊,正独自在吃草。他就和那几个少年合力把羊捉住准备带回家。半路上羊叫了起来,潘果害怕羊的主人听见,于是就拔掉了羊的舌头,羊便无法再出声。到了晚上,这几个人就把羊宰杀吃掉了。
第二年,潘果的舌头逐渐缩小,最后几乎完全没有舌头了,他只好向县府递交辞呈解职回家。富平县尉郑余庆以为他骗人,就要他张开嘴检查一下,果然舌头全无,只剩下像豆子般大小的舌根儿还没有完全消失。郑余庆觉得很奇怪就问他原因,潘果则一五一十地把全部经过向县官作了报告。县官就教他要给羊祈福超度,潘果于是受持五戒,大修福德。一年后,他的舌头又渐渐长了出来,不久就恢复了原状。潘果专程拜访县官,并把经过向他汇报,县官则任命他担任里正。(县官郑余庆在贞观十八年当上了监察御史,是他亲自告诉我这件事的。)
原文
隋大业中,洛阳人姓王,持五戒,时言未然之事,闾里敬信之。一旦,忽谓人曰:“今日当有人予我一头驴。”
至日午,果有人牵驴一头送来,涕泣说言:早丧父,其母寡,养一男一女;女嫁而母亡,亦十许年矣。寒食日,妹来归家,家有驴数年,洛下俗,以寒食日,持酒食祭墓。此人乘驴而往,墓在伊水东,欲度伊水,驴不肯度,鞭其头面,被伤流血。既至墓所,放驴而祭,俄失其驴,还在本处。是日,妹独在兄家,忽见母入来,头面血流,形容毁瘁,号泣告女曰:“我生时,避汝兄送米五升与汝,坐此得罪报,受驴身,偿汝兄五年矣。今日欲度伊水,水深畏之,汝兄以鞭捶我,头面尽破,仍许还家,更苦打我。我走来告汝,吾今偿债垂毕,何太非理相苦也!”言讫,走出,寻之不见。女记其伤状处,既而兄还,女先观驴头面伤破流血,如见其母伤状,女抱以号泣;兄怪问之,女以状告,兄亦言初不肯度、及既失还得之状同。于是兄妹抱持恸哭,驴亦涕泪交流,不食水草;兄妹跪请:“若是母者,愿为食草。”驴即为食草,既而复止;兄妹莫如之何,遂备粟豆,送五戒处,乃复饮食。后驴死,妹收葬焉。(《法苑珠林》卷七十一、《太平广记》卷四百三十六)
译文
隋朝大业年间,有一个姓王的洛阳人,受持五戒,经常能预言一些还没有发生的事,附近的人都很尊敬信任他,并称他为王五戒。一天早上,他忽然对人说:“今天将有人送我一头驴。”
到了中午,果然有一个人牵了一头驴送过来,哭着说:父亲死得早,母亲守寡,把兄妹二人养大。妹妹出嫁后不久母亲就过世了,至今也有十几年了。寒食节那天,妹妹回来了。家里有一头养了好几年的驴,按照洛阳当地的风俗,在寒食节这一天,要带着酒和食物去祭拜祖墓,于是他就骑上驴去祭墓。祖墓在伊水的东岸,因此要渡过伊水,但是驴不肯渡水,于是他就用鞭子打驴,驴的头和脸受伤流血。到了墓地,他就放驴去吃草,自己去祭拜。结果驴一下子就不见了,过了一会儿却又回来了。
当天,妹妹独自一人在兄长家里,忽然看见母亲走进来,头和脸都在流血,样子惨不忍睹。她哭着对女儿说:“我活着的时候,背着你哥哥拿了五升米送给你,得此罪报,投胎做驴还你哥哥的债,现在已经有五年了。今天要渡伊水时,因为水太深,我害怕不敢过,你哥哥就拿鞭子抽我,把我的头和脸都打破了,也许回家后,还要打得更凶。我过来就是要告诉你,我欠他的债已经快还完了,没道理还这样虐待我!”说完母亲就走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女儿记住了母亲受伤的形状和位置。后来哥哥回来了,她就立刻先去查看那头驴头部和脸部受伤流血的位置,结果跟母亲所受的伤一样,女儿就抱着驴恸哭起来。哥哥见状感到奇怪,问她原因,妹妹就将刚才发生的事讲给他听,哥哥也说起这头驴起初不肯渡水以及跑走又回来的事,与妹妹说的情形相同。于是兄妹二人抱着驴痛哭,驴也涕泪交流,不饮不食。
兄妹俩跪着对驴说:“如果你真是我们的母亲,那就为我们吃一些草吧。”那头驴就马上开始吃草,没过一会儿就又不吃了。兄妹俩没有办法,只好准备了一些谷子和豆子,将驴送到王五戒这儿,那头驴才又恢复进食。后来驴死了,妹妹把它妥善安葬。
原文
隋有康抱者,江南搢绅之士,少有学行。大业九年,杨玄感作乱,其兄受感武官;抱缘兄坐当死,而潜避,自匿于京师。
至十年,抱因入秘书省,寻觅旧识,是时炀帝不在,皇城诸门皆闭,唯开安上一门,出入皆由之。抱适入门,遇见一旧相识人姓曾,曾亦江南人,时判留守事,见抱,与语,问其所安,抱知其相悉,亦以情告。既别而入,曾氏使人逐捕之,抱入秘书,逐者捕以告官;时王邵为秘书少监,先与抱故识,不欲罪之,乃迎谓捕者:“我早识。”康抱知其旨,应声答曰:“实南丁避役耳!”邵驱出令去,捕者还报曾,曾又于安上门邀捕擒之;抱知不免,谓曾曰:“我诚负官,死自我分;然无负于卿,卿与我故知,不能相济,曷反如此?若死者有知,必当相报!”抱寻伏法。
后数日,曾宅在太平里,将入留守,由善和里,于西门内,忽见抱乘马,衣冠甚鲜,二青衣从后,谓曾:“我命亦将尽,然尚可三年。由卿枉我,我今任太山主簿,已请天曹报杀卿!”曾叩头谢罪,请为追福,抱许,而忽不见。数日,又遇抱于此,谓曾曰:“我终杀卿,放卿七日修福;过此,当先取卿头将去。若不信者,卿死,面当在背。”曾惧还家,终如期而死;面于背,果如所言。(康亲识人说云尔。)
译文
隋朝有个叫康抱的人,是江南官宦人士,自幼学问品德就很好。随炀帝大业九年,杨玄感作乱,康抱的兄长担任他的武官。受到兄长的牵连,康抱也要被处死,因此潜逃,一个人躲藏在京师。
到大业十年,康抱到秘书省找老朋友,当时隋炀帝不在京城,京城的大门都关闭了,只开了安上门,所有人出入都要经由这里。
康抱刚进城门,就碰到一个姓曾的熟人。曾氏也是江南人,当时被指派留守京城,见到康抱,就与他寒暄问候,康抱知道他了解事情的原委,就把近况告诉了曾氏。告别之后康抱进了城,曾氏却派人去追捕他,在秘书省抓到了康抱并送官府。当时,王邵是秘书省少监,与康抱也是老相识,不想让他受到罪罚,就朝追捕者说:“我们是熟人。”康抱明白了王邵的用意,便应声回答:“我是南方人来此躲避兵役的。”然后王邵便将追捕者驱赶了出去。追捕者回去之后就报告了曾氏,谁知曾氏又在安上门将康抱抓了起来。康抱知道没法逃脱了,就对曾氏说:“我确实有负朝廷,罪该当死,但我并没有对不起你啊!你与我是老朋友,不能相助也就算了,为什么反而要加害于我?如果人死后有知的话,我一定会报仇的!”随后康抱被依法处死。
康抱被处死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曾氏在太平里的宅院一直都派人看守着。一天,从善和里到西门内的路上,曾氏忽然看见康抱骑着马,衣冠非常鲜艳,两个黑衣随从跟随在后。康抱对曾氏说:“我本来就快死了,但还有三年的阳寿没有享完,由于你的陷害导致我提前枉死。如今,我当上了泰山主簿官,已奏请天曹要杀你报仇!”曾氏立即磕头谢罪,请求为他超度修福,康抱同意了,而后就忽地不见了踪影。过了几天,曾氏在同一个地方又遇见了康抱,他对曾氏说:“我一定要杀了你,现在给你七天时间修福,七天之后,我来取你的人头。如果你不相信,等你死的时候脸是朝着背后的。”曾氏恐惧地回到家中,终究是大限一到如期而死。结果确实如康抱所说,死时脸是朝向背后的。(这是康抱的亲人和朋友讲述的。)
原文
武德中,临卭人姓韦,与一妇人言誓,期不相负;累年,失宠爱,妇人怨恨;韦惧其及己,因缢杀之。数日,韦身遍痒,因发癞而死。(韦孝谐说云,韦其从兄也。)(《法苑珠林》卷九十二、《太平广记》卷百二十)
译文
唐朝武德年间,四川临邛县有一个姓韦的男子,与一个女子山盟海誓,互许永不变心。
过了几年,女子失去了男子的宠爱,因此而心生怨恨,而男子怕她拖累自己,就把女子给勒死了。几天后,男子全身发痒,身上长出癞疮而死。(这件事是韦孝谐所说的,韦姓男子是他的堂兄。)
原文
魏郡马嘉运,以武德六年正月,居家日晚,出大门,忽见两人,各捉马一匹,先在门外树下立;嘉运问:“是何人?”答云:“是东海公使,来迎马生耳。”嘉运素有学识,知州里,每有台使、及四方贵客,多请见之;及是闻召,弗之怪也,谓使者曰:“吾无马。”使者进马曰:“以此迎马生。”嘉运即上马而去,其实倒卧于树下也。
俄至一官曹,将入大门,有男女数十人在门外,如讼者。有妇人,先与嘉运相识,同郡张公谨妻,姓崔氏,手执一纸文书谓嘉运曰:“马生尚相识否?昔与张总管交游,每数相见;总管无状,非理杀我,我诉天曹,于今三年;为王天主救护公谨,故常见抑。今既得申,官已追之,不久当至。疑我独见枉害,马生那亦来耶?”嘉运知崔氏被杀,及见,方知死。
使者引入门,门者曰:“公眠,未可谒,宜引就霍司刑处坐。”嘉运见司刑,乃益州行台郎中霍璋,见嘉运,延坐曰:“此府记室缺,东海公闻君才学,欲屈为此官耳。”嘉运曰:“家贫,妻子不立。愿君为言,得免为幸。”璋曰:“若尔,便可自陈无学,吾当有以相助。”俄有人来云:“公眠已起。”引嘉运入,见一人在厅事坐,肥短黑色,呼嘉运前,谓曰:“闻君才学,欲相屈为记室耳,能为之乎?”运拜谢曰:“幸甚!但鄙人野,颇以经业教授后生,不足以当管记之任。”公曰:“识霍璋否?”答曰:“识之。”因使召璋,问以嘉运才术,璋曰:“平生知其经学,不见作文章。”公曰:“放马生归。”即命追陈子良。
嘉运辞出,璋与之别曰:“倩君语我家三狗,临终语汝,卖我所乘马,作浮图;汝那卖马自费也。速如我教,造浮图所。”三狗,谓其长子也。嘉运因问:“向见张公谨妻,所云天主者为谁?”璋曰:“公谨乡人王五戒者,死为天主,常救公谨,故得至今,今似不免矣。”言毕而别,遣使者送嘉运,至一小涩径,指令由此路归。嘉运入径便活,良久能起。时向夜半,妻子皆坐哭,嘉运具言之。
其年七月,绵州人姓陈名子良,暴死;经宿而苏,自言:“见东海公,欲用为记室;辞不识文字。别有吴人陈子良,善章者,于是命彼舍此。”后年,吴人陈子良卒死,张公谨亦殂。二人亡后,嘉运尝与数人同行于路,忽见官府者,嘉运神色忧怖,唯诺趋走;顷之,乃定。同侣问之,答曰:“向见者,东海公使人。云欲往益州追人,仍说:子良极诉君,霍司刑为君被诮让,君几不免;赖君赎生之福,故得免也。”初,嘉运在蜀,蜀人将决池取鱼;嘉运时为人讲书,得绢数十匹,因买池鱼放之;赎生,谓此也。(贞观中,车驾在九城宫,闻之,使中书侍郎岑文本就问其事,文本具录以奏云尔。嘉运,后为国子博士,卒官。)(《法苑珠林》卷八十二《太平广记》卷百廿九)
译文
唐朝魏郡有个叫马嘉运的人,武德六年正月的一天,他天黑出门,忽然看见两个人,各牵着一匹马,已在门外的大树底下站着。嘉运问:“你们是什么人?”回答说:“是东海公的使者,前来迎接马公子。”嘉运一向很有学问,在州里声名远播,常有官府使者及四方的贵客来请求接见他,现在听说有人来请,嘉运也就不觉得奇怪了。他对使者说:“我没有马。”使者于是就送上马,说:“就用这匹马来迎接公子。”嘉运立即上马而去。其实他并没有离开,只是倒卧在树下而已。
不久,他们到达一座官府,刚要进大门,就看见门外边有男女几十个人,好像要告状鸣冤。其中有一个妇人,先前和嘉运认识,姓崔,是本郡里张公瑾的妻子。她手里拿着一张文书,迎上去对嘉运说:“你还认识我吗?以前你与张总管交往,我们见过几次面。总管无缘无故地杀了我,我已向天曹告了他,到现在已三年,只因王天主救护公瑾,所以状子一直扣押着,到现在才有机会申诉,官差已在追捕他,不久就会被押到这里来。我以为只有我被冤枉杀害,马公子怎么也来了呢?”嘉运早知崔氏被杀,现在见到她,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使者带着嘉运进门,守门的人说:“东海公正在睡觉,现在不能觐见,可以带他去见霍司刑那儿坐一会儿。”嘉运见到霍司刑,原来是益州行台郎中霍璋。霍璋见到嘉运,请他入坐,说:“这里记室官的职位空缺,东海公听说你很有才学,想委屈你担任这个职务。”嘉运说:“我家里穷,妻子和儿女还不能自立,希望你能为我求情,让我免去这个职务。”霍璋说:“如果是这样,你可以说自己没有学问,我才能帮助你。”不一会儿,有人来报:“东海公已经睡醒了。”使者带着嘉运进去,看见一个人在大厅里坐着,这个人身材矮小肥胖,皮肤黝黑,招呼嘉运进入厅里,说:“听说你很有学问,想委屈你担任记室官,你能胜任吗?”嘉运拜谢说:“非常荣幸!但我是粗俗的乡下人,以教授年轻人读书识字为业,不足以担任记室官的重任。” 东海公问:“你认识霍璋吗?”嘉运说:“认识。”于是派人叫霍璋来,问他嘉运的才学如何。霍璋说:“平时知道他研读经论,但没看过他写文章。”东海公说:“放马公子回去。”于是又下令捉拿陈子良。
嘉运告辞离去,霍璋告别时说:“请你回去对我家三狗说,临终时吩咐他,卖掉我骑的马,造一座佛塔,不可以私下把卖马的钱拿去用掉,赶快照我的吩咐,去建造佛塔!”三狗就是霍璋的大儿子。
嘉运又问:“刚刚看见张公瑾的妻子,她所说的王天主是谁?”霍璋说:“是张公瑾的同乡王五戒,他死了以后做了天主,常常维护公瑾,所以公瑾才能活到现在,不过现在看来再也躲不掉了。”说完就告别并派使者送嘉运离开。到了一条很难走的小道,使者告诉他沿着这条路回去,就可以到家了。嘉运刚一走上小路便活了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能起来行走。当时已近半夜,他的妻子儿女都坐在那里哭泣,嘉运把经过详细地告诉了他们。
那年的七月,绵州有个叫陈子良的人突然去世,过了一晚,又活过来,他自己说:“看见了东海公,想请我担任记室官,我推辞说不认识字。另有一个吴人也叫陈子良,他擅长写文章,因此便任命他,把我放了。”过了一年后,吴人陈子良突然去世,张公瑾也死了。二人死后,嘉运有一次和几个人走在路上,忽然见到官府的人,嘉运神色忧虑害怕,态度谦卑地快步离开,过了一会儿,才缓和下来。同行的人问他,回答说:“刚才看到的是东海公的使者,说要去益州抓人,同时还说,陈子良极力告发我,说我欺骗了东海公,霍司刑也因我而被谴责。我差点儿难逃一死,所幸凭借我以前放生的功德,才得以幸免于难。”以前嘉运在四川时,有人准备放掉池里的水抓鱼。嘉运当时为人讲学,得到数十匹丝绸,于是他就用丝绸买下池里的鱼放掉。放生,指的就是这件事。(到了贞观年间,唐太宗车驾经过九城官,听说了这件事,就派中书侍郎岑文本去查问此事。岑文本详细地把此事记录下来,并上奏皇帝。嘉运后来做了国子监博士,最后死于任上。)
原文
武德初,遂州总管府记室参军孔恪,暴病死。一日而苏,自说:被收至官所,问恪:“何因杀牛两头?”恪云:“不杀。”官云:“汝弟证汝杀,何故不承?”因呼弟,弟死已数年矣;既至,枷械甚严。官问:“汝所言兄杀牛虚实。”弟曰:“兄前奉使,招慰獠贼,使某杀牛会之。实奉兄命,非自杀也。”恪因曰:“恪使弟杀牛会獠,是实;然国事也,恪何有罪?”官曰:“汝杀牛会獠,欲以招慰为功,用求官赏,以为己利;何云国事耶?”因谓恪弟曰:“以汝证兄,故久留汝;兄今既承遣杀,汝无罪,放任受生。”言讫,弟忽不见,亦竟不得言叙。
官又问恪:“何因复杀他两鸭?”恪曰:“前任县令杀鸭,供官客耳,岂恪罪耶?”官曰:“客自有食料,无鸭。汝杀供之,以求美誉,非罪如何?又复杀鸡卵六枚。”恪曰:“平生不食鸡卵,唯忆年九岁时,寒食日,母与六卵,自煮食之。”官曰:“然,欲推罪母耶?”恪曰:“不敢,但说其因耳,此自恪杀之也。”官曰:“汝杀他命,当自受之。”
言讫,忽有数十人,皆青衣,执恪将出;恪大呼曰:“官府亦大枉滥!”官闻之,呼还,曰:“何枉滥?”恪曰:“生平来有罪,皆录不遗;生来修福,今无记者。岂非滥耶?”官问主司:“恪有何福,何为不录?”主司对曰:“福亦皆录,但量罪福多少,若福多罪少,先令受福;罪多福少,先令受罪。恪福少罪多,故放未论其福。”官怒曰:“虽先受罪,何不唱福示之?”命鞭主司一百,倏忽鞭讫,血流溅地。既而唱恪生来所修之福,亦无遗忘。官谓恪曰:“汝应先受罪,我更放汝归家七日,可懃追福。”因遣人送出,得苏,恪大集僧尼,行道忏悔,精勤行道,自说其事。至七日,与家人辞诀,俄而命终。(临家兄为遂府属,故悉之。)(《法苑珠林》卷八十八、《太平广记》卷三百八十一)
译文
唐朝武德年间,遂州总管府记室参军孔恪,突然暴病而死,一天后苏醒过来。他自己说:被收审来到一座官府,官员问:“你为什么杀了两头牛?”孔恪说:“我没杀。”官员说:“你弟弟证明你杀了,为什么你还不承认。”于是叫他死去多年的弟弟过来证明。孔恪的弟弟来时,带着厚重的枷锁刑具。官员问:“你所说的你哥哥杀牛一事是真是假?”弟弟说:“我哥以前奉命招安贼寇,是他叫我杀牛宴请他们,我确实是奉兄长的命令杀牛,不是我自愿杀的。”孔恪说:“我承认指使弟弟杀牛宴请贼寇是事实,然而那是为了国家大事,我孔恪有什么罪过呢?”官员说:“你杀牛宴请贼寇,以招安有功可以得到官府的奖赏,这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怎么能说是为了国家的大事呢?”于是对孔恪的弟弟说:“要你来是为了证实你哥哥所做的事,所以才把你久留在这里。现在,你哥哥已承认是他派你去杀牛的,你并没有罪,就放你投生去。”说完,孔恪的弟弟忽地就不见了,连叙旧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官员又问孔恪:“你为什么又杀了两只鸭子?”孔恪说:“那是前任县令要杀鸭请客,怎么会是我的罪过呢?”官员说:“客人的饭菜早已准备好,本来是没有鸭子的。你杀鸭子来招待他们,是想得到他们的赞誉,这不是罪过是什么?另外,你还吃了六枚鸡蛋?” 孔恪说:“我平生不吃鸡蛋,只记得九岁的时候寒食节那天,母亲给了我六个鸡蛋,我煮来吃了。”官员说:“难道你想把罪过推给你的母亲吗?”孔恪说:“不敢,我只是说明其中的原因而已,这当然是我杀的。”官员说:“你杀死他们的性命,自然应该受到惩罚。”
说完,忽然来了几十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把孔恪架走了。孔恪大声呼喊:“原来官府也随意冤枉人!”官员听见后把他叫了回来,问;“怎么随便冤枉人了?”孔恪说:“生来所有罪过都不遗漏,但生来所做善事、所修福德却不见有记录,这岂不是随便冤枉人吗?”官员问主司:“孔恪做过什么善事,修过什么福德吗?为什么没看见他的记录呢?”主司回答说:“善事福德都记录了,但是会衡量罪福的多少。如果福多罪少,就先享受福报;如果罪多福少,就先承受罪报。孔恪是罪多福少,所以就没有报告他所修的福德。”官员大怒说:“虽然先受罪报,但为什么不报告他修的福德呢?”于是叫人鞭打主司一百下并很快打完,血流满地。随即又宣读孔恪生前所做的善事福德,也没有遗漏的。官员对孔恪说:“你确实应当先受罪报,不过我先放你回家七天,你努力忏悔修福。”于是便派人送他出去,孔恪还阳苏醒。醒来之后的孔恪礼请了很多僧尼勤行忏悔,精进修行,亲口讲述自己在阴间的遭遇。到了第七天,孔恪与家人诀别,没一会儿就断气走了。(我的哥哥是遂州总管府下属,因此有机会听说了这件事。)
原文
洛州都督酇公窦轨,性好杀戮。初为益州行台仆射,多杀将士,又害行台尚书韦云起。贞观二年冬,在洛州,病甚笃,忽言:“有人饷我瓜来。”左右报:“冬月无瓜也。”公曰:“一盘好瓜,何谓无。”既而惊视曰:“非瓜也,并是人头,从我责命。”又曰:“扶我起,见韦尚书。”言毕而薨。(《法苑珠林》卷九十一、《太平广记》卷百廿六)
译文
洛州都督酂公窦轨,生性喜好杀戮。以前担任益州行台仆射时,曾杀了许多将士,又陷害了行台尚书韦云起。唐贞观二年的冬天,他在洛州病得非常严重,忽然说:“有人送瓜给我。”旁边的人告诉他:“冬天没有瓜。”他说:“明明是一盘好瓜,怎么说没有呢?”后来又象看到什么似的惊慌地说:“那不是瓜,是人头,是来向我讨命的。”又说:“快扶我起来,我要拜见韦尚书。”说完就断气了。
原文
尚书刑部侍郎宋行质,曹陵人也;性不信佛,有慢易之言,以永徽二年五月病卒。
至六月九日,尚书都官令史王璹,暴病死,经二日而苏。自言:初死时,见四人来至其所云:“追汝!”璹随行,入一大门,见厅上西间,有一官人坐,形容肥黑;厅东间,有一僧坐,与官人相当,面向北。各有床褥几案,侍童子二百许人,或冠或否,皆美容貌。阶下有官吏文案,有一老人,着枷面向西,缚立阶下。璹至庭,亦已被缚,吏执纸笔,讯璹辞曰:“贞观十八年,任长安佐史之日,何因改籍?”璹曰:“非璹之罪也。”厅上大官,读其辞辩,顾谓东阶下老囚曰:“何因妄诉他?”老囚曰:“须达年实未至,由璹改籍,加须达年,不敢妄也。”璹曰:“十七年改任,告身在家,请追验之。”大官因呼领璹者三人解缚,将取告身;告身至,大官自读之,谓老囚曰:“他改任大分明,汝无理。”因令囚出北门,璹遥见北门外昏暗,多有城,城上皆女墙,似是恶处,大官因书案上,谓璹曰:“汝无罪,放去。”拜辞,吏引璹至东阶下拜僧,僧以印印璹臂曰:“好去!”
吏引璹出东门,南行度三重门,每门皆勘视臂印,然后听出。至第四门,门甚大,重楼朱粉,三户并开,状如官城门,守卫严密;验印,听出门,东南行数十步,闻有人复唤璹,璹回顾,见侍郎宋行质,面惨黑色,露头散腰,着故绯袍,头发短垂,如胡人者,立于厅事阶下,有吏卒守之。阶西近城,有大木牌,高丈余、广二尺许,大书牌上:“此是勘当拟过王人。”其字大,方尺余,甚分明。厅事上,有床坐几案,如官府者,而无人;行质见璹,悲喜曰:“汝何故得来?”璹曰:“官追勘,问改籍,无事,蒙放还。”行质舒其两手,谓璹曰:“吾被责问功德簿,吾手中无功德簿,坐此困极,加之饥渴,苦不可言。君可努力,至我家语,令作功德。”如是殷勤四嘱之,璹乃辞去;行数十步,又呼璹还,未及言,厅上有官人来坐,怒璹曰:“我方勘诸事,汝何人?辄至囚处。”因使卒搭耳,卒搭耳,推令去。璹走又至一门,门吏曰:“汝被搭耳,耳当聋,吾为汝却其中物。”因以手挑其耳,耳中鸣,乃验,决放出。
出门外,黑如漆,璹不知所之,以手摸西及南,皆是墙壁,唯东无障碍,而暗不可行;璹立住少顷,见向所讯璹之吏,从门出来,谓璹曰:“君尚能待我,甚善,可乞我千钱。”璹不应,内自思曰:“吾无罪,官放我来,何为有贿吏乎?”吏即谓曰:“君不得无行,吾向若不早将汝过官,令二日受缚,岂不困耶?”璹心然之,因媿谢曰:“谨依命。”吏曰:“吾不用汝铜钱,欲得白纸钱耳!期十五日来。”璹许诺,因问归路,吏曰:“但东行二百步,当见一故墙穿破,见明,可推倒之,即至君家也。”璹如其言,行至墙,推良久,乃倒;璹从倒处出,即至其所居,隆政坊南门矣。
于是归家,家人哭泣,入户而苏。至十五日,璹忘不与钱,明日复病,困绝,见吏来,怒曰:“君果无信,期与我钱,遂不与,今当复将汝去。”因驱行,出含光门,令入大坑,璹拜谢百余拜,请作钱,乃放归。又苏,璹告家人,买纸百张,作钱送之;明日,璹又病困,复见吏曰:“君幸能与我钱,而恶,不好。”璹复辞谢,请更作,许之;又苏,至二十一日,璹令以六十钱买白纸百张作钱,并酒食,自于隆政坊西渠水上烧之,既而身体轻健,遂愈。(临闻其事时,与刑部侍郎刘燕客、大理少卿辛茂,将在大理鞫问狱,请刘召璹至,与辛对问之云尔。)(《法苑珠林》卷九十六、《太平广记》卷三百八十)
译文
唐朝尚书刑部郎中宋行质,是曹陵人,生性不信佛,常说些诽谤佛法的言词,在唐高宗永徽二年五月病死。
到六月九日时,尚书都官令吏王璹得暴病而死,两天后又苏醒过来。他说:刚死的时侯,看见四个人来到他家,说:“我们是来捉拿你的。”王璹便跟他们走了。进入一个大门,看到大厅的西间坐着一个当官的人,形体肥胖,面容发黑;东间坐着一位僧人,和那个当官的形貌差不多,都面向北。东西两间都有床铺、被褥、茶几、案桌等,侍童有二百多人,有的戴着帽子,有的没戴帽子,容貌都很俊美。台阶下有一个官吏拿着文书卷宗,还有一个老人,戴着枷锁面朝西被绑着,站在台阶下面。王璹来到大庭时,也已经被绑着了。官吏拿着纸笔讯问王璹:“贞观十八年,你在长安任佐史的时候,为什么要改了他的户籍?”王璹回答:“我以前任过长安佐史,贞观十六年转选后进入朝中。到贞观十七年,蒙皇上恩典授我农寺府史,十八年改籍的事不是我的罪过。”厅上的大官在听了王璹的辩辞后,回头对东阶下的老囚说:“你为什么要诬告他?”老囚说:“需要达到一定年龄,实际我还没到,是因为王璹改了户籍我才达到年龄,我不敢诬告他。”王璹说:“贞观十七年我已改任到农寺府史任职,文书现在还在我的家中,请派人查验。”于是大官便叫带领王璹来的那三个人解开他的绑绳,让他去取文书。取回后大官看过,对老囚说:“他改任的事很清楚,分明是你理亏。”便派人押老囚出北门去。王璹看见北门外很昏暗,有一座城,城上都是矮墙,看起来像是个很凶险地方。大官在卷宗上批示,对王璹说:“你没罪,放你回去。”王璹拜谢告辞,官差领王璹到东阶去拜别僧人,僧人在王璹手臂上盖了一个印,并说:“好走!”
官差领王璹走出东门,往南走,经过三道城门,每道城门都查验手臂上的印记才放行。走到第四道门,城门非常大,各层楼都涂着红粉,三扇门全开着,就像官府的城门,守卫非常森严,检验印记后才放行。出门往东走了几十步,王璹听见有人从后边叫他,回头一看,是刑部郎中宋行质,面容凄惨发黑,没戴帽子,没盘腰带,穿着一件旧红色的袍子,头发短而下垂,像胡人一样站在大厅阶下,有差吏看守。台阶西面靠城墙的地方,有一大木牌,高一丈多,宽二尺多,大牌上写着:“这里是审问判决高级官员的地方。”每个字都很大,约一尺见方,非常清楚。厅堂上有床、椅、茶几、桌子,摆设如同官府,但没有人坐。宋行质见到王璹又悲又喜,说:“你怎么会来这里?”王璹说:“是官府抓我来的,查问改户籍的事,知道与我无关,现在放我回去。” 宋行质张开双手,对王璹说:“我是被官府捉来责问功德簿的事,但手中又没有功德簿,被困在这里,加上饥饿口渴,真是苦不堪言。你尽快回去,到我家,马上告诉我家里人帮我做功德。”这样反复四次一再嘱咐才跟王璹告别,刚走了几十步,又把王璹叫回来,还没等说话,厅上就有官员来了,怒斥王璹:“我才刚开始审查这些案子,你是谁?你怎么能擅自闯到关押囚犯的地方。”于是命令士卒揪着王璹的耳朵,把他推了出去。王璹又到一门,守门的说:“你被揪了耳朵,耳朵会聋的,我帮你去掉耳中的东西。”说着便用手掏他的耳朵,耳朵里发出声响,之后又验了印记,然后放他出去。
到了门外,一片漆黑,王璹不知身在哪里,用手摸摸西边和南边,都是墙壁,只有东面没有障碍,却很黑没法走。王璹站着等了一会儿,看见之前查问他的官差从门里走出来,官差对王璹说:“你还在这里等我,很好,但你要给我一千钱。”王璹不答应,心中暗想:“我没有犯罪,又是官府放我出来,为什么还要贿赂你?”官差说:“你不要不识好歹,之前如果不是我早点带你见官,你就得多绑两天,难道不是得困在此处吗?”王璹心想有理,于是惭愧地谢罪,说:“我会照你的话去做。”官差说:“我不要你的铜钱,只要白纸而已,十五天后我来拿。”王璹答应后,就问他回家的路,官差说:“向东走二百步,会看到一面有裂缝的旧墙,穿过裂缝就可以看到光,推倒墙,就到你家了。”王璹按他说的走到墙边,推了很久墙才倒下。王璹从倒塌处走出来,就到了他住的隆政坊南门了。
回到家里,家人都在哭泣,王璹走进门后便苏醒过来。到了第十五天,王璹忘了给官差送纸钱,第二天又犯病,晕死过去时,看见官差来,愤怒地说:“你果然失信,说好给我钱的,竟然不给,现在再把你带走。”说完便驱赶着王璹出了含光门,叫他进大坑。王璹拜谢了一百多次,才把他放回来。再次苏醒后,王璹告诉家里人,买了一百张纸作成纸钱焚化给他。第二天,王璹又病了,又见到官差,官差说:“感谢你能送钱给我,但品质不好,不好用。”王璹又再次谢罪,请求重作,官差同意了。第三次苏醒后,到了第二十一天,王璹叫人用六十钱买了白纸百张做成钱,并备了酒菜饭食,亲自到隆政坊西渠水上把纸烧化掉。从此王璹身体清爽灵活,病也痊愈了。(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和刑部侍郎刘燕客、大理少卿辛茂正在大理狱中审讯犯人,便请刘燕客召王璹来,和辛茂一起问他的。)
原文
贞观中,魏王府长史京兆韦庆植,有处女,先亡,夫妇痛惜之。后二年,庆植将聚宾客,令宰肉备食;家人买得羊,未杀。
庆植妻夜梦,见其亡女着青裾白衫,头发上有双玉钗,是生平所服者,来见母,涕泣言曰:“儿尝私用物,不语父母,坐此业报,今受羊身,来偿父母命;明日,当见杀,青羊白头者是。特愿慈恩,垂乞性命。”母惊寤,旦而往观,羊项膊皆白,头上有两点白,相对如玉钗形;母对之悲泣,语家人勿杀,待庆植至,将放之。
俄而植至,催食,厨人白言:“夫人不许杀青羊。”植怒,即命杀之,宰夫悬羊欲杀,宾客数人已到,乃见一女子,容貌端正,诉客曰:“儿是韦长吏女,乞救命。”客等惊愕,止宰夫,宰夫惧植怒,又但见羊鸣,遂杀之。既而客坐,食至,客皆不食,植怪问之,客具以言;庆植悲痛,发病遂不起。(京下士人多知之,崔尚书敦礼具为临说,阎尚书立德亦说云尔。)(《法苑珠林》卷九十二、《太平广记》卷百三十四)
译文
唐朝贞观年间,魏王府长史京兆尹韦庆植,有个女儿还没出嫁就过世了,夫妇二人非常悲痛惋惜。两年后,韦庆植有一次要宴请宾客,便让仆人宰杀牲畜准备酒食。家人便买了一只羊,准备宰杀。
韦庆植的妻子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死去的女儿身穿黑裙白衣,头上戴着一双生前用过的玉钗,来到她的面前哭泣着说:“女儿活着的时候,没有征得父母的同意,便拿走家里的东西自己使用,所以才遭了这样的报应。现在我投胎作羊来偿还父母的债。明天我就要被杀掉了,那只头上有白毛的黑羊就是我。但愿母亲慈悲,救我一命。”母亲惊醒过来,天一亮就去看那只羊,羊的脖子和前腿都是白色的,头上有两个白点,形状就和玉钗很相似。母亲就对着那只羊悲痛地哭了,并告诉家人不要杀它,等韦庆植回来后要把它放了。
不久韦庆植回来了,一回来便催着厨房的人赶快准备好饭菜,厨房的人说:“夫人不让杀那只黑羊。” 韦庆植听了很生气,马上命人把它杀掉。屠夫把羊吊了起来准备要杀的时候,现场已经有不少的宾客到了,他们看见一个女子,容貌很端正,对客人说:“我是韦长史的女儿,求你们救我一命。”客人们都十分惊讶,急忙阻止屠夫不要杀羊,可是屠夫害怕韦庆植生气,又只听见了羊的叫声,并没有听见客人说的话,于是就把羊杀死了。过了一会儿,客人落座,菜也上桌了,但是客人都不吃,韦庆植非常奇怪,就问他们原因,客人们就把刚才看到的事情告诉了他。韦庆植听后悲痛欲绝,从此一病不起。(京城里的读书人大都知道这件事,崔敦礼尚书为我讲述了整件事,阎立德尚书也是这样说的。)
原文
华州郑县人张法义,年少贫野,不修礼度。贞观十年,入华山伐树,遇见一僧坐岩中,法义便就与语;会天晦冥,久坐不能归,因宿焉。僧设松柏末以食之,谓法义曰:“贫道居此久,不欲外人知。檀越出,慎勿言相见也。”因为说:“俗人多罪累,死皆入恶道;诚心忏悔,可灭之。”乃令洗浴清净,被僧衣,为忏悔,旦而别去。
至十九年,法义病死,埋于野外,贫无棺椁,以薪柴瘗之。七日而苏,自推去,出归家;家人惊愕,审问知活,乃喜。
法义自说:初死,有两人来取,乘空南行,至官府,入大门,又巡巷,左右皆是官曹,门闾相对,不可胜数。法义至一曹,见官人,遥责使者曰:“是华州张法义也,本限三日至,何因乃淹七日?”使者曰:“法义家狗恶,兼有呪师神见打,甚困!”袒而示之背,背皆青肿。官曰:“稽过多咎,与二十杖!”言讫,杖亦毕,血流洒地。官曰:“可将法义过录事。”录事署发文书,令送付判官,判官召主典,取法义案,案簿甚多,盈一床;主典对法义前披捡之,其簿多先朱勾毕,有未勾者,典则录之曰:“贞观十一年,法义父使刈禾,义反顾张目私骂,不孝,合杖八十。”
始录一条,即见岩穴中僧来,判官起迎,问僧何事,僧曰:“张法义是贫道弟子,其罪并忏悔灭除,天曹案中已勾毕;今枉追来,不合死。”主典曰:“经忏悔者,此案亦勾了。至如张目骂父,虽蒙忏悔,事未勾了。”僧曰:“若不如此,当取案勘之,应有福利。”判官令主典将法义谘王,宫在东,殿宇宏壮,侍卫数千人;僧亦随至王所,王起迎僧曰:“师当值来耶?”答曰:“未当次值。有弟子张法义,被录来此,其人宿罪,并贫道勾讫,未合死。”主典又以张目事谘王,王曰:“张目在忏悔后,不合免。然师为来,请可特放七日。”法义谓僧曰:“七日既不多时,复来恐不见师,请即住随师。”师曰:“七日,七年也,可急去。”法义固请随僧,僧因请王笔,书义掌,作一字,又请王印印之,曰:“可急去!还家修福。若后来不见我,宜以印呈王,王自当放汝也。”
法义乃辞之,僧令人送至其家,家内正黑,义不敢入,使者推之,遂活,觉在土中,甚轻虚,以手推排得出。因入山,就山僧修道,掌中所印之处,文可不识,皆为疮,终莫能愈,至今尚存。(陇西王博叉居,与法义近,委知之,为临说云尔。)(《法苑珠林》卷百七、《太平广记》卷百十五)
译文
华州郑县有一个叫张法义的人,从小家境清贫,为人粗野,不懂礼教。唐贞观十年,张法义到华山砍柴,遇到一个坐在山洞里的僧人,法义便上前和他说话。很快天色就暗了下来,因为聊得太久来不及赶回家,法义便留下来过夜。僧人拿出松柏末给他吃,并对法义说:“贫僧住在这里很久了,不想让外人知道,你回去之后不要和别人说见过我。”同时又说:“世俗的人多受罪业牵连,死后都坠入恶道,只有诚心忏悔,才能消除。”于是就让法义沐浴清净,自己则披上僧衣为他做忏悔。第二天法义才告别回去。
到贞观十九年,法义因病去世,葬于荒郊野外,因为家贫买不起棺材,家人就用干柴掩埋了他。七天后,他苏醒过来,自己推开干柴回到家中。家人看到他后十分震惊,详细询问之后才知道他是死而复生,大家都非常高兴。
法义自己说:刚死的时候,有两个人押着他,腾空往南飞行,来到一座官府,进入大门,又沿着街道往前走,两旁都是官署,门对着门,不可胜数。法义被带到了一所官署内,看见一位官员,远远地就责备押解法义的官差,说:“这是华州的张法义吧,限你三日内带到,为什么却拖到了七天?”官差说:“法义家的狗太凶,还有呪师神见到我们就打,抓他还真是困难!”于是脱下衣服给官员看,只见背上红肿青一块紫一块的。官员说:“你们所受的苦抵不上过失,各打二十大板。”话音刚落,板子已经打完,血流满地。官员说:“可以把法义带到录事官那里去了。”录事署签发了文书之后,又下命送到判官那儿去。判官召主典官来,调出了法义的卷宗,卷宗很多摆满了一床。主典官当着法义的面,把卷宗打开分类,大多数已被红笔打过勾,还没打勾的,主典官就边记录边说:“贞观十一年,法义的父亲叫他去田里割榖,他却扭头怒目暗骂,这是不孝,理当罚打八十大板。”
刚记录了一条,就看见山洞里的僧人走了过来,判官马上起身迎接,问僧人为何而来。僧人说:“张法义是我的弟子,他的罪业经过诚心忏悔而消除掉了,天庭的卷宗内也已经勾销,现在被抓来是冤枉的,他并不该死。”主典官说:“经过忏悔已消的罪业,天庭的卷宗内确实已经勾销;但是怒目骂父的这个罪,虽然做过忏悔,却还是无法勾销的。”僧人说:“如果不能勾销的话,应当翻查一下他的卷宗,里面应该有修福积德的事。”于是判官命主典官把法义带去请示阎王。阎王的宫殿在东面,殿堂宏伟壮观,有侍卫数千人。僧人也跟着到了阎王殿,阎王起身迎接僧人,说:“法师来值班吗?”僧人回答说:“今天不是我值班。我的弟子张法义被抓来这里,他以前所造的罪业,已经在贫道面前忏悔消业了,不应该死。”主典官就把法义怒目骂父的事又请示了阎王,阎王说:“怒目骂父的事是在忏悔之后发生的,不能赦免。不过既然法师为他而来,就让他还阳七天。”法义对僧人说:“七天时间很短,再来的时候恐怕就见不到师父了,请让我现在跟着师父去吧。”师父说:“七日就是七年,赶快回去吧!”法义坚持请求跟随师父,僧人因此请阎王用笔在法义的掌中写了一个字,又请阎王盖上印章,对法义说:“赶快回去!回家好好修善积福,如果日后来看不见我,就把手掌上的印呈给阎王,阎王自然就会放你走。”
法义于是告辞离去,僧人派人送他到家。到了他家,屋里很黑,法义不敢进去,官差就推他进去,他就这样活过来了,然后发觉自己被埋在土里,身上压着的东西很轻很松,用手一推就出来了。法义因此进山跟随僧人学佛修道。法义手掌中盖印的地方,写了什么字看不出来,全部都是疮而且始终不能治愈,至今还留着。(陇西王博叉家与法义家很近,他知道整件事情,是他告诉我的。)
原文
河东柳智感,以贞观初为兴州长举县令。一夜暴死,明日而苏,说云:始为冥官所追,至大官府,使者以智感见王,谓曰:“今有一员官缺,故枉君来任之。”智感辞以亲老,且自陈福业,未应便死;王使勘之,信然。因谓曰:“君未当死,可权判录事。”智感许诺拜谢,吏引退。
至曹,曹有判官五人,连感为六;其厅事是长屋,人坐三间,各有床案,务甚繁拥;西头一座,空无判官,吏引智感就空座,有群吏将文簿来,取智感判,置于案上,而退立阶下,智感问之,对曰:“气恶,不敢逼公,但遥以案中事答。”智感省读案,如人间案者,于是即为判勾之。有顷,有食来,诸判官同食,智感亦欲就之;诸官曰:“君既权判,不宜食此。”智感从之,竟不敢食。日暮,吏送智感归家,苏而方晚。
自后,家中日暝,吏辄来迎,至彼而旦,故知幽显反昼夜矣。于是夜判冥事,昼临县职,遂以为常。
岁余,智感在冥曹,因起如厕,于堂西见一妇人,年三十许,姿容端正,衣服鲜明,立而掩涕,智感问:“是何人?”答云:“妾兴州司仓参军之妇也,见摄来此,方别夫子,是以悲伤。”智感以问吏,吏曰:“官摄来,有所案问,具证其夫事耳。”智感因谘妇人曰:“感,长举令也。夫人若被勘问,幸自分疎,无为牵引司仓,俱死无益。”妇人曰:“诚不欲引之,恐官相引耳。”感曰:“夫人幸勿相牵,可无逼迫之虑。”妇人许之。既而智感还州,先问司仓:“妇有何疾?”司仓曰:“吾妇年少,无疾患也。”感以所见告之,说其衣服形貌,且劝令修福;司仓走归家,见妇在机中织,无患,甚不信之。后十余日,司仓妇暴病死,司仓始惧而修福。
又兴州官二人,考满,当赴京选,谘智感曰:“君判冥道事,请问,吾选得何官?”智感至冥曹,以其姓名问录事,曰:“名簿并封在石函中,检之二日,方可得报。”及期来报,乃具二人今年所得官名号,智感以报二人,二人至京参选,吏部注拟其官,皆与所报不同,州官闻之,以告智感,智感复问录事,录事覆检簿书云:“定如前所检,不错也。”既而二选人过门下,门下审退之吏部重注,果是冥簿检报者,于是众人咸信服。
智感每于冥簿见其亲识名状、及时月日,报之,教令修福,多得免者。智感权判三年,其吏来告曰:“已得隆州李司户,授正官,以代公,公不复判矣。”智感明旦至州,告刺吏李德凤遣人往隆州审焉,其司户已死,问其日,即吏来告之时也,从此遂绝。
后州司遣智感领囚送京,至凤州界,囚皆逃;智感忧惧,捕捉数日,不能获。夜宿于精舍,忽见其故部冥吏来告曰:“囚尽得矣,一人已死,三人在南山谷中,并已擒缚,愿公勿忧。”言毕辞去,智感即请人兵入南山西谷,果见四囚,囚知走不免,因来抗拒,智感格之,杀一囚,三囚受缚,果如所告。智感今尚存,任慈州司马。(光禄卿柳亨为临说之,亨为曹州刺史,见智感,亲问云然;御史裴同节亦云见说,皆如此言焉。)(《法苑珠林》卷十二、《太平广记》卷二百九十八)
译文
唐代河东地区有个叫柳智感的人,贞观初年当上了兴州长举县令。一天夜里,他突然死去,第二天早晨又苏醒过来。说道,当时被阴间的官差追捕,押到一座大官府,官差带我去见阎王,阎王对我说:“现在有一个官职空缺着,所以想请你屈就担任。”我以双亲年迈相推辞,并说出自己修的福业,不应该现在就死。阎罗王派人审查,发现他说的都是事实,于是对我说:“你不该现在就死,可以暂时代理录事的职务。”柳智感答应拜谢。官差就领他退下。
到了官署,署内有五个判官,加上柳智感一共六个人。这里的厅堂是长方形的屋子,每人使用三间屋子,各有床铺和几案,公务繁忙,十分紧张。西头第一间没有判官,官差让柳智感在这里坐下来。马上有数位官差把卷宗拿来,请他审判。卷宗放在案上,官差就退立到台阶下。柳智感问是怎么回事,回答说:“我们身上的气味不好,不敢靠近你,只好站在远处回答案件相关的事情。”柳智感审阅案件,发现和人间的一样,于是便开始判案。不久,有人送来饭菜,判官们都聚在一起吃,柳智感也想过去吃,判官们说:“你只是暂时代理的,不适宜吃阴间的饭菜。”柳智感听从了他们的话,不敢吃了。黄昏时,官差送他回家,醒来已经有些晚了。
从此以后,每到天黑官差就把他接去,到地府时天才刚亮。由此可知,阴间和阳间的白天和晚上是相反的。于是,他晚上到阴间判案,白天去县衙门办公,渐渐习以为常。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一天,柳智感在地府要去上厕所时,在大堂西侧看见一个妇女,年龄在三十岁左右,姿容端庄,穿着十分鲜艳而明丽的衣服,正站在那里掩面哭泣。柳智感上前问:“是什么人?”那妇女回答说: “我是兴州司仓参军的妻子,被抓到这里,刚刚离开丈夫和孩子,所以感到悲伤。”柳智感向官差询问此事,官差说:“地府把她抓来,是因为有案子要问,并且让她证明丈夫的一些事情。”柳智感于是对那妇女说:“我是长举县的县令,你如果被带去审问,希望你把事情交代清楚,不要牵连你的丈夫,两个人都死了并没有好处。”妇女说:“我诚然是不想牵连他,只怕官府相逼。”柳智感说:“只要你不牵连他,就不用顾虑会被逼迫。”妇女答应了。柳智感回到兴州之后,先去问那位司仓参军:“你的夫人有什么病?”司仓说:“我的夫人正年轻,没有什么病。”柳智感便把自己在阴间的所见告诉了他,而且说出了他夫人的容貌及所穿的衣服,并劝他赶紧为妻子修福。司仓回到家中,见妻子正在机前织布,什么病也没有,根本不相信柳智感的话。十几天之后,妻子暴病而死,司仓这才感到害怕去修福。
另外,兴州有两位当官的,考核期满,要进京参加选派,再由朝廷量才授官。他们问柳智感:“你是审判阴间案件的,请问我们会选派什么官职呢?”柳智感到了地府,凭他们的姓名,查询记录官。官员说:“功名簿全被封在石盒中,要翻查两天,才能回报 。”两天后,柳智感回报两人今年派得的官位名称,柳智感把结果告诉二人。二人进京参加选派,吏部拟出任职名单,都跟柳智感说的不一样。州官听到后,告诉柳智感,柳智感急忙赶到地府去问记录官,记录官再次复查功名簿,说:“确实和上次查的一样,不会错的。”后来二人的选派令报到门下省,门下省审查后,退回吏部要重拟。这次,果然与功名簿上的任职令一样。于是,大家对柳智感全都信服了。
柳智感只要在生死簿上,看到自己亲朋好友的名字及死亡日期,都回来告诉他们,让他们修善积福,大多数都幸免一死。柳智感到地府做了三年的代理判官事,官差对他说:“已经请到了隆州的李司户担任正职,让他来取代你。往后,你就不用来这里办案了。”柳智感第二天早上到了州府,告诉刺史李德凤,请他立即派人到隆州调查,果然不错,那位李司户已经死了。问起死亡日期,正是官差通知他那天。从此,他再也没去地府办公了。
一天,州司派柳智感押解四名囚徒进京,走到凤州地界,囚徒全逃跑了,他既担心又害怕,追捕好几天,一个也没有抓到。晚上,他住在一个精舍里,忽然看见原来地府中的那位官差,告诉他说:“那四名囚犯都会被抓回来,一个已经死了,另外三个现在南山谷中,并且已经被捕获,希望你不要担忧。”说完,官差告辞而去。柳智感立即派兵到南山西谷,果然找到了那四个囚徒。囚徒们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于是便负隅顽抗,柳智感与他们格斗,杀了一个,其余三个被擒缚,果然跟那官差说的一样。柳智感现在还活着,担任慈州司马。(这是光禄卿柳亨对我说的,柳亨当曹州刺史时见过柳智感,亲自问过他;同时,御史裴司节也说,听到不少人都这样说过。)